第二百七十二日(1)全都是泡沫(2 / 2)

如果不盡快把麥冬接下來,老貓不知道那丫頭還能撐多長時間。

但最見鬼的是空間站上根本沒有可以用來降落的載具。

唐躍提議使用鷹號飛船的上升段,他認為鷹號飛船的外殼可以扛得住熱障,這是唯一的希望。

從理論上來,鷹號飛船的隔熱瓦確實可以抵抗空氣摩擦的高溫,盡管鷹號飛船是一次性飛行器,但隔熱瓦的設計仍然有冗餘,克服熱障的可能性就在這點安全冗餘上,當初工程師們為了保險起見多塗的這幾毫米燒蝕材料,就成了麥冬最後的救命稻草。

這在邏輯上能得通,唐躍自認為自己已經解決了第一個難題,跨出了可喜的第一步。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令人振奮。

他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如何跨過接下來的幾道難關了,老貓從唐躍的乘員休息艙門前走過,都能聽到他在裏麵念念叨叨,什麼“反推降落”,什麼“空氣阻力”,顯然是徹夜未眠地思考安全降落的難題。

真難得有什麼事能讓唐躍如此上心,他那核桃大的腦容量大概全部都放到這上麵了。

老貓靠在昆侖站的艙門上,隨手撿起腳邊的一顆扁平石子,捏在爪子裏用力握了握。

那雙貓眼中的光芒忽然就黯淡了下來,它在唐躍麵前時永遠都表現得像是個嘴賤毒舌的包租公,精力旺盛,呼來喝去,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但此刻這隻貓的脊背坍塌了下去,它看上去既不強勢也不牛逼,某種看不見的龐大重量壓彎了它的脊梁,它直不起腰來,隻能慢慢地坐在地上。

獨自待在一邊的老貓原來隻是一隻老貓。

一隻坐在荒漠裏的貓。

“有裂縫的這一麵是正麵,沒有裂縫的一麵是背麵,如果是正麵,那麼他們和我都會有一個好的結局。”老貓低聲喃喃,把爪子中的石子像硬幣那樣拋起來,然後抬爪接住,蓋在爪背上。

老貓沉默了幾秒鍾。

“如果是背麵……那麼他們會有一個好的結局。”老貓接著,“我倒黴一點就倒黴一點好了。”

它慢慢挪開爪子,那枚石子平平穩穩地躺在它的爪背上。

老貓看了一眼,咧了咧嘴,把石子用力丟遠了。

唐躍還在做著可以把麥冬接下來的美夢,而那個姑娘也興奮地以為自己可以安全降落,老貓著實不想打破他們的幻想,這兩個年輕人的生存如此艱難,他們的生活就剩下這麼點盼頭。看著兩個年輕人眼裏閃爍迸發的光芒,老貓最後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下去了,如果把這最後的希望也一並剝奪,那就太殘忍了。

老貓其實比誰都清楚。

它考慮過所有可行的方案。

鷹號飛船根本不可能安全降落,這個方法完全不可行,乘坐鷹號飛船上升段進入大氣層與自殺無異。

唐躍所看到的希望,隻是絕望中泛起的一點泡沫,一戳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