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黯淡的終點(1又見鷹羽霞)(1 / 3)

又見鷹羽霞

寒假過後我坐25個小時的火車去杭州,從杭州火車站下車,坐525路車回學校。

在車子行走在杭州的大地上的時候,忽然聽到一人對我說,你東西掉了。我心裏一慌,馬上捂口袋。看看地上東西沒掉,看看那人,很不麵善。這邊人說東西掉了,意思多半被偷了。

我用很不友善的目光瞟那人好幾次,心想可別丟什麼東西。過了半天,我再往地上看,真的有東西掉了,剛沒看見。這時我臉紅起來,剛才錯把那人當小偷了。我想跟他說聲謝謝,可是我是已經過了這麼久才發現的東西,於是也沒說。

學校開學是有統一時間的,我比大部分同學都早來了幾天,並不是為了打掃寢室,而是為了早點去桃花巷刷龜蛋。

我知道這有點可笑,很多人在聽說這事的時候都極力作出吃驚的樣子大叫一聲“王八蛋!?”

我很憤怒,隻不過我知道我的憤怒沒有任何力量,我既不是有權有勢的人物,也不是能拿刀砍死室友的亡命之徒。

總共需要龜蛋900隻,我現在有300多隻。

直至現在我仍然是中華商會的會員,中華曾經是榮耀的象征。那時候我們那麼強大,我仍然記得我們同時拿下安瑟洛城和挪威京城的時候我的工作證可以換一把帝王武器。

在四劍人大戰以及榮耀旭日合並以後,中華從未真正回到巔峰時期。現在我又回到了中華的老院子。

中華衰落時和剛起步時幾乎一樣的,院子裏很冷清,隻是變成了冬天的早晨,沒人在掃院子,那隻狗也還在,不知道真睡還是裝睡。不一樣的是人的內心,以前冷清,可是雄心勃發,正在衝向巔峰,現在就是真冷,真清。

出桃花巷的時候,有人在等我。

他沒有帶武器,兩眼深陷,臉色嚇人。他的動作很慢,仿佛處於大病之中,他盯著我,他的眼光一直隨著我的走近而移動。

“跟我來。”他平靜地說道。

“你是誰?”

“鷹羽。”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是有些開心也有些臉紅的,實際上我一直以為鷹羽霞已不在人世。

到了八一飯店的時候,我們沒有像以往一樣乘公交,有輛蘭博基尼在等我們。

雖然鷹羽霞是我的半個老師,但是我看到森嚴的景象,不覺有些底虛。

我想人與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有人覺得能傍上政府就是畢生的偉業,有人是一呼百應的權威,有人要在大冬天迎著冷風出賣苦力忍受煎熬,有的人都年近三十了還在學校混日子,有的人從生到死都沒人在意他,有的人說一句話能讓幾百萬人拿著刀互相往死裏砍。

當你抱著一個極其可愛的女嬰,你不知道她將來是會做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皇,還是會做一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妓女。

我們見麵的時候周圍還有幾個看著像保姆的男子,我想這些人本來以為我是個有身份的人,我要在這時說錯話便暴漏身份,於是我盡量不說話。

後來又來了個人,大約說一個什麼老李不是東西,要鷹羽霞好好治治他,鷹羽霞點頭稱是,也說老李人性壞,不是個玩意。

不一會那個老李來了,我想你這孫子來的可真是時候,看鷹羽霞不給你一頓臭罵。

過了片刻那人來了,那人說要給鷹羽霞當牛做馬,我想這可是純粹瞎說。

做馬我沒見過,當牛我可是見多了。牛的主人以及其微小的代價讓牛當苦力,還要把它閹掉,幹活的時候不管多累多痛都不能歇息,隻能硬熬,這是年輕時候。

等他老了主人便把他的繩子交給另一個人,小牛可能會不跟著生人走,但是牛一旦活到這把年紀就會無比順從,一直跟著那人走,什麼也不問。等看見前麵的屠宰場有人在殺牛,他依舊跟著走進去,而絲毫不知道自己一輩子拚命幹活,也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主人還要殺他。

進了屠宰場他就不在吃到東西,要餓的肚子完全空掉,他一直餓到腿不能支撐自己的身體,臥在又髒又臭的牛糞上,如果下雨,他就在那淋著雨,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等他餓夠了,就被人剝皮吃肉,這就是牛。

然後我聽見鷹羽霞老李辦事很得力,膽大心細什麼的,我想這一定是先禮後兵,結果一直到那人拍屁股告撤鷹羽霞都在拍他馬屁,說他又貼心又得力,讓我大惑不解。

等鷹羽霞終於說我們獨自去溜溜,我便跟著出去。

路有點長,我們說著話。他說他的兒子管他叫老犯人,他的婆姨管他叫老幹桑,他的孫子管他叫老白毛,他的孫女管他叫老牲口,他很煩惱,我隻能胡亂應對。

我問道:“你身體沒事麼?”

“這不重要”,他說:“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隻要看就可以。”

我們走到一個類似地下倉庫的地方,這裏幾乎沒有什麼裝潢。他帶我走到一麵牆的前麵,牆上掛著兩把武器。

魔劍!

“這是紅狗背負的那把。。。”

“是的”,他說:“那個紅色長刀就是瞎子所帶流星。”

“瞎子還在世吧?”

“這不重要。”他說。

怎麼不重要?我對老虎是一直存有歉意的。當然我無法告訴他瞎子就是老虎。

這麵牆很長,他說這裏掛的武器,你帶上一把,就很厲害,你沒有,就不那麼厲害。

“我可以拿一把嗎?”我問道。

“這不重要。這不是我想告訴你的東西。”他說。

接著到了另一間屋子。

護甲首飾,他說。

頭巾,護肩,披風,護腰,衣褲,鞋子,箭袋,戒指,項鏈,手鐲。

他說這裏掛的東西,你多帶幾個,就很厲害,你沒有,就不那麼厲害。

“我可以拿幾個嗎?”我問道。

“這不是我想告訴你的東西。”他說。

再到一個地方。技能,他說。

我看到左起第三個赫然是“似是故人來”的練法。一堆堆的書,十分整齊,各個階段的技能都有。

“我可以拿幾本嗎?”我問道。

他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再到一個地方,一堆一堆的石頭。把你的護具打上洞,把這些石頭鑲在洞裏,你就很厲害,沒有,就不那麼厲害。他說。

“應該怎麼打洞?”我問道。

他沒有說話。

再到一間屋子,一些畫著各種奇異動物的卡片。

寵物,他說。有的寵物在織法以上,寵物也帶裝備,你辛辛苦苦忙活半年還不如人家的狗穿的好。他說。

然後我們去一個機器。他把魔劍丟進去,在機器上敲了幾下,天堂。

“還想看嗎?”他說。

他又在機器上敲了幾下,傳說,史詩,神罰。

“能不能幫我弄下這把劍?”我說。

“你完全不懂我在告訴你什麼!”他吼道。

他在機器上敲了幾下,轟鳴聲後一把劍出來了。

他拿起來一劍砍斷了剛剛加到神罰的魔劍。

他又在機器上敲了幾下,又出來一把劍,一下子砍斷了剛剛砍斷魔劍的那把劍。

“這些讓你很強的東西都是隨便出的你知道嗎?”他說:“等你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了我立刻可以做出一批東西讓你淪為二流。”

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我想岔開話題,我說,蘭花巷開放前的二小時,六點鍾左右,我去了,那時什麼情況你知道嗎?

他說:“剛剛我在桃花巷等你,你認出我來了嗎?”

“沒有。”

“那就是你現在能看見我的原因。”他說。

“你們那個兵團。。。”

“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我不在乎。”

他沒有再讓我說話,沒說再見就走出了地下倉庫。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麵,當時我一直沒有明白他想表達什麼。

回到學校,我整個學期唯一的任務就是完成畢業論文,沒有任何課。

最近常常在屋裏看些佛書。我知道很多人對佛的全部知識就是大悲咒,因此不管我看到是什麼經文,統統都成了大悲咒。我想要是讓這幫家夥來焚書坑佛,那恐怕極難取得成功。

當然我也樂意做點貢獻,本來他們看一堆狗屁文章看不進去,但想象一下我一邊燒香一邊胡迷日鬼念大悲咒的身影,便看的津津有味,仿佛他們成了我,狗屁文章成了大悲咒。

對於我自己來說,胡迷日鬼倒是真的,還有不到五個月就要徹底離開杭州了,而我所做的就是各種幻想,沒事的時候寧願一個人看著雲朵。

畢業

在大學的最後一個學期裏,我的生活依舊毫無規律,唯一規律的就是每天刷龜蛋。

有的時候運氣好,能捉到一對活的烏龜,烏龜養起來可以自己下蛋。

我在網上搜到很多關於養龜的東西,但是都不太靈,我總共養過三對烏龜,都不太能掌握喂養的技巧,一般在下到60多個蛋以後就會死掉一隻。

太陽好的時候我也願意出去晃,因為杭州很少有好的陽光。但是我對於要不要出去感到猶豫不決,因為好的陽光在屋裏就感到了,出去幹啥?出去還是這雞巴樣。

呆在屋裏的時候覺得什麼意思都沒有,但是出去的話又沒個好去處,也沒事可幹,照樣什麼意思都沒有,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出去了也極難碰到兔子。

我漸漸地知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見兔子。哪怕隻是一起散個步,繞著學校走一圈,我都會幸福的不知所措。

但是這恐怕無法實現,我出去的方式就是出校門以後一個人沿著一條路走直線,否則我可能走不回來。等我走到直線的盡頭或者不得不拐彎的時候,就原路返回。事實上走直線和呆在屋裏同樣無聊。

有時我也會莫名的走進一片好的風景,陽光也舒服,景色也極其浪漫,人煙也極少,江山如綠,風景如畫。可以站在水上麵看著鳥群飛過,但是這一切都不能令我稍稍開心,因為沒有兔子。

等慢慢的太陽落山,天涼下來,我仿佛又走進一個世界。這是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村裏有四戶人,可以說全世界一共就有四戶人,或者說全世界就有這麼個村子。三戶挨著在前麵挨著道路,還有一戶離得較遠在斜後麵。

這裏有房屋道路,卻沒有人,路邊有顆很粗很矮的樹,從來不結果。有風吹,有日落,可是沒有人來感受。有鬆鼠竄過,野雞飛過,可是沒有人來看。

正當我疑惑為何這裏就我一人,突然前方出現了海市蜃樓,在大漠之中不僅走來幾個人,還趕著幾隻駱駝。從兩個駝峰之間可以看到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光芒萬丈,這便是旭日。可惜一陣風吹來,海市蜃樓不見了,這旭日便如消逝的雲朵。

在望著雲朵的時候,我更加確定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兔子。

現在看來,為理想奮鬥的最好結局是,奮鬥一輩子,理想實現的時候高興一下,然後死掉。但是有了兔子的話,我可以啥都沒有,但是快樂一輩子。

我願意犧牲自己的一切來換兔子,殘酷的是我並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以犧牲——我並沒有選擇的資格。

在我的想象中,我就是能真正對她好的那個,可是我沒有對她好的機會。

在杭州的最後日子裏,不管是失意還是感不到失意,傷心還是感不到傷心,我所做的就是望著天上的雲朵翻滾。

當然有時出去晃晃,會真的碰見兔子,但是極少實現。第一次實現是穿越食堂的時候,我見他一臉倔強,沒有叫他,回去後悔不已,盼著下一次見他。第二天又見到他,看他笑得很親,又沒忍心叫他。

我想我應該留在杭州,這樣我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不至於我走之後再也見不著兔子了。

但這是什麼樣的機會,我指望在西湖遇著兔子,看著別人拉著她的手?還是兔子結婚了,叫我去幫忙洗菜做飯?

我找了個活幹,具體內容是房屋土地的租賃和買賣,我在大片的地塊走的腿都要斷了,我要熟悉這些地方的房屋的狀況,比如年份,房子的大小,附近的環境,等等。

走的多了膝蓋內側疼的要命,會無比享受坐下來膝蓋沒感覺的時候。

在房子之間穿梭的時候我看到許多出來轉悠的老人,他們已經快死了。

在走的腿疼的時候,我心裏想著兔子。

我走在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在天地間顯得這樣的渺小,更重要的是我幾乎知道這麼奔命也多半是白幹,我就是留杭州也見不到兔子。

每當我走到天色漸暗,淚眼朦朧,一天的活即將結束,我知道多半是白幹了,我看不到一點能通過吃苦來見到兔子的跡象。

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在想,我剛剛走過的腳下的這條路你是否也曾走過?你在哪裏?我想看你一眼!

在一個眼淚不能自製的下午,我辭掉了這份工作,然後回到學校繼續刷龜蛋,我現在已經有450個,還差一半。

這個時候我能比較多見到的人就是蔡強奸,他是個叼人。最羨慕的就是“人家多叼啊”,最喜歡的是“爺也很叼,爺也能出名”,最受不了的是“**怎麼這麼叼!”

在我努力刷蛋的這個學期比我低一屆的楊歡已經找到工作,自己租房子。我幫她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