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三炳之前
“啪———”,派出所高所長將鋥亮的五四式手槍狠勁往桌子上一擱,兩眼火辣辣地逼視著三炳,炸雷似地喝問:三炳!你他媽的知罪嗎?
我……我……咋啦?高所長。三炳身子一抖,嚇得跌坐在地上。須臾,戰戰兢兢地立起來,嘴唇翕動了好幾下,才吱吱唔唔地說。
咋啦,你昨晚做的好事,今上午就忘啦。高所長從椅子上彈起來,胳膊抻出老長,恨不得戳著三炳的鼻梁。說完,肥碩的肉體又落坐在椅子上,壓得椅子吱呀地呻吟。
我……我……,我昨晚拉肚子,老早就睡了。三炳條件反射似的,哎呀哎呀地捂著肚子。
少給老子裝蒜。高所長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我說三炳呀,既然叫你來,你是有把柄在我們手裏。今天你是承認也得承認,不承認也得承認。你說,你夜裏十一點鍾左右起來幹啥?
我晚上起來了好幾次,不知道十一點左右起來沒有。不知是天熱還是三炳的肚子痛,三炳的腦袋像剛從冰箱裏抱出來的西瓜一樣,滲出來一層水珠。
小董,仔細記錄,該記的,一個字都不能漏下。高所長對旁邊的記錄員小董叮嚀道。俄頃,又轉而對坐在另一邊的田支書說:老田,你看這樣審訊,行嗎?
行、行,就這樣審。田支書遞給高所長一支紅塔山,摁亮打火機湊過來,高所長噙著煙猛吸一口,煙霧從他們身邊彌漫開來。
麗娜趴在桌子上身體一聳一聳地抽泣著,她媽用蒲扇心疼地扇著。娜娜,別哭了,再哭,會哭壞身子的。
我咋辦,我咋辦嗎?下個禮拜大學就要開學了,我咋有臉去報名嗎?麗娜哭著說著。
娜娜,這事發生在朱家灣,老師同學們又不知道,有什麼丟人的。下個禮拜你爸爸送你去報名,換個環境,擺脫這陰影還好。她媽遞給她擦臉毛巾,並溫情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麗娜的眼泡鼓鼓地腫著,剛擦過的淚水又汩汩地湧了出來。爸爸為啥要報案?為啥要報案嗎?他還怕灣子的人都不知道嗎?
你爸爸擱不住事,他一知道你被人糟蹋了,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連夜去找你田大叔,呃,你田大叔昨晚走的時候,你睡了沒有?她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媽覺得,田支書的一雙杏眼老是直勾勾地瞄著自己的麗娜,他會不會對麗娜起淫心呢?
他走的時候,我在院子裏洗腳。他說你下個禮拜要上學去,你想要啥盡管說,大叔給你買。說完打了個酒咯,一踉一蹌地走了。她用毛巾揩了揩臉上的眼淚。
唉———,他媽不好問那孽種是不是田支書,隻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三炳,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爹媽死的早,您奶奶去年也走了(死了的意思),朱家灣的人都說你傻,我看你不傻。說實在的,我看到你一個人住那麼一間破草房,我心裏挺難受的,我這個當支書的沒盡到責任啊。田支書凸起的大黃牙一露一避的,說的比唱歌還好聽,說得三炳急跳的心動平靜了許多。田支書呷口礦泉水,起身從後麵拎了一塊磚走向三炳,接著說:來,三炳,坐在這磚上。
三炳騰出捂肚子的一支手,接過磚置在地上,膽怯地瞅瞅高所長,不敢坐下。
坐吧,別忸忸怩怩的。下麵我們言歸正傳,我們問啥,隻要你老實交代,問完了,你就可以回去。如果不好好配合,即使我答應,它也是不會答應的。吃槍子的味道,我相信你不想品嚐吧。你才三十歲,今後的路還很長。高所長手裏擺弄著手槍。
好,你們問啥我說啥,一定不說半句假話。三炳兩手放在膝蓋上,由於瘦,一雙深陷的大眼睛企盼地仰視著高所長們,仿佛高所長們可以馬上解決它的溫飽問題。
你平時抽不抽煙?喝不喝酒?
不抽煙,不喝酒。
你昨天晚上抽煙沒有?喝酒沒有?
抽了,喝了。
為什麼要抽?為什麼要喝?
我奶奶以前跟我說過,煙酒可以治肚子疼。我肚子疼的招不住,所以就抽了煙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