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現世安穩(8)(1 / 3)

今年的冬天也冷,但比不得往年。往年一到這個時節,天寒地凍的厲害,鵝毛似的大雪簌簌得落,冰棱子說誇張點能有成人手臂那麼粗。

今年卻沒這個場景了,不然西南的泯王一家就太慘了。西南氣候偏暖,他們過管了暖意融融的日子,咋一到平京城,張口就是凜冽的冷氣,受不了也屬正常。

故而,柳相率領一眾官員前去城門迎接時,除了必要的禮節外,半句廢話都沒說,接了人就往皇宮領,到了皇宮就往珩晏殿裏塞,生恐凍著誰了。

泯王對他一係列的高效率行事讚不絕口,“早知聽聞柳相乃治世良才,不曾想還這麼會體貼人。”一邊兒的王妃攥著毓郡王的手隨聲附和,柳相哪敢當啊,謙遜了一把,就退下了。

珩晏殿離姣陽殿遠,離軒和殿近,小世子便住在軒和殿。小世子一聽家人都到了,隨便收拾了一下,就歡天喜地奔進了珩晏殿,“父王,母妃……”

最先有反應的是毓郡王,他笑著鬆開王妃的手迎了上來,剛好將一頭撞過來的小世子抱進懷裏,嘴裏還喊著他的小名:“忱兒,忱兒……”

歡喜之情,溢於言表。小世子悶頭在他懷裏縮了一會兒,隨後一臉嫌棄地推開他,“好了,抱夠了吧。”

說完,飛快躥到一邊兒,好像很怕毓郡王再碰他。王妃眼中家人團聚的喜悅神采頓時淡了下來,“忱兒,他是你哥,他喜歡你才親近你的。你這樣,他多傷心啊。”

毓郡王果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滿眼的委屈,“忱兒,哥,好久,你……”

話依然說不利索,小世子曉得他的意思,慢吞吞挪著步子過去,“好了,我知道咱們好久沒見,你想我了。喏,你坐那。”指了指一邊的座位,他自己則坐在了旁邊。

毓郡王能聽懂他的意思,瞬時高興得眉眼彎彎。實則他生得與泯王頗像,不管是從身形上,還是麵相上,都與當年威懾四方的泯王無二。若不是腦子有問題,也是個俊朗英氣令人讚許的人物!

而對於這個天大的遺憾,泯王與王妃這對老夫老妻早已接受了,可小世子還小,大概是不能接受他這個瑕疵,往日裏兩兄弟接觸時,他總想法躲著毓郡王。

然而,和他相反的是,毓郡王極其喜歡他這個弟弟,哪怕他再怎麼冷臉相待,毓郡王都萬分親近他。王妃常為此心傷,說小世子,“忱兒,你要明白,他與你是血親。若哪一天父王母妃不在了,他便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那時小世子才六七歲,還不懂得人心可貴真情難得,可已經聽貫了外麵的閑言碎語,他不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是多麼的傷人,“世上最親的人?母妃是說這個傻子麼?”

王妃記得很清楚,當時她沒等話落地,就扇了小世子一巴掌。扇完,自己的淚就落了下來。

小世子過了半天,才知道嚎啕大哭。而目睹了全過程的毓郡王已經長成了挺拔的少年,卻也是蹲在牆角嚇得瑟瑟發抖。

有的事做錯了,可以改,可話說錯了,就永遠都收不回來了。而且一旦傷了誰,那可能就是永遠的悔。

不過,若能忘了,也是一種辦法。可不幸的是,小世子記性太好,當年的每一個場景,都猶如刻在了他腦海裏般鮮活生動。

大了之後,他懊惱過,自責過,甚至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想著他應該親近自己的兄長,兄長腦子不好,他得護著他,然而他做不到。

一旦麵對毓郡王對他掏心掏肺的親近喜歡,他還是選擇逃離,選擇無視,好似這樣他就能甩掉這個傻子一樣。

時值今日,他依然如此。泯王夫婦見勸不動,時間一久,也沒了想法,隻願他們兄弟能平平安安就好。

如果沒有小世子進京,夫婦倆的目標還是能實現的。可惜世事難料,聶小碗的一道懿旨打破了王府裏多年的安靜,王妃一顆平靜如水的心終於起了大波瀾,一家四口甫一坐好,她就問了小世子在京的具體情況。

小世子為了讓她安心,粗略講了講自己的日常生活。對於宮中朝堂發生的事一概不提,王妃見問不出什麼來,便也說了些瑣碎的話。

一家人約莫又聊了一刻鍾,聽到殿外的太監高聲通報,是聶小碗來了。聶小碗是做足了準備,掐著時間來的,她預計這個時間一家人有什麼話也該講完了,她此時來定不會討嫌。

她料想的分毫未錯,泯王對她得的時間把握很滿意,他已談完了家事,對目前家人都平安喜樂的狀況頗為欣慰,接下來便要見一見回宮不到半年了的太後了。

聶小碗進殿,麵帶微笑地與泯王一家寒暄,又找個話頭聊了幾句,結果沒出十句,泯王就懷念起了先帝,說先帝如何如何。

聽著他絮叨來絮叨去,聶小碗麵上笑意不減,心中卻暗道糟糕,忍不住吐槽泯王此時說什麼從前啊?就讓這些從前靜靜地呆在記憶的角落裏不好麼!沒聽說過真男人從不回頭麼!就算先帝尊貴無比文韜武略擁有經世之才那也是曾經了好嗎!讓我們多展望展望回來好嗎!

任由她內心吐槽無極限,泯王已說到當年他與先帝打賭的事了,而且還不忘詢問她:“那次我還輸給他了隨身佩戴的玉佩,對了,後來聽他說,他把玉佩送給太後您了,您還有印象麼?”

話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聶小碗心中警鈴大響,腦子飛快地轉著,要說記得還是不記得?要是說記得,萬一他要回去呢?不會吧,以的身份。賭輸了的東西怎麼可能再要回去?!

就在她糾結拿不準注意時,身邊素願低眼遞了杯茶過來,她順手接過,素願沒及時退下,反倒多嘴了一句,“是太後提起的當年流落民間不慎丟掉了的那個麼?”

如醍醐灌頂,聶小碗穿梭在迷霧裏的思緒終於找到了出路,一邊斟酌著話語,一邊冷眼叱了素願一聲,“要你多嘴,還不快退下!”

當年奉文之難,全天下都曉得,而她與小皇帝流落民間更是令人唏噓。泯王憶起這點,心中暗罵自己不會說話,便有意岔開這個話題,就生硬地又提一個話頭,“一轉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先帝娶你時,你也沒多大。本王記得你倆的婚宴上,先帝還特意逗過你,問你嫌不嫌他比你大,你是怎麼回得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