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知道自己的學者父親一旦陷入關於科學的討論,就會變得十分亢奮、專注,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對於那些他視為不夠科學的東西,都要馬上毫不留情的給予批評指正。
“又是什麼東西不科學,惹惱你了……”米娜的母親——凱瑟琳·德科莫爾擺好米娜的那份三明治,說著“沒必要為那些報社編輯們的失誤,讓自己承受無謂憤怒。親愛的,你的感情應該留給真正的科學研究,而不是這些無聊的東西。米娜,快來嚐嚐今天我特意創新的日式三明治。我在裏麵加了生三文魚片,和日本蘸料,不知道這味道你喜不喜歡。”
米娜無聲地走到到桌前,小心地坐下。她知道此時此刻,父親處於六親不認的狀態,任何唱反調的人,父親都要和他爭執半天,辯個對錯,然後還要給對方扣上不熱愛真理的大帽子,外加被說教一番。在這種事上,米娜有過深切的體會,她可再也不想被父親訓斥說教了。
丹尼爾根本沒聽進去凱瑟琳的勸告,一門心思地盯著手上的報紙,繼續嚷著:“真是滑稽得要命,這些不懂科學的家夥。凱瑟琳,你怎麼來不說兩句,給這些滑稽的說辭來個華麗的總結,就像你寫的論文那樣。發揮一下你的文學天賦。”
“親愛的丹尼爾,我的文筆都用在為我的學生們寫教學資料,以及點綴論文上了。我倒不會為這些蒼蠅大的小事浪費心思。”凱瑟琳一臉無奈的說。
“凱瑟琳,作為和我一樣的科學家,你怎麼能容忍這些胡言亂語呢。”
“因為生活需要寬容調劑,沒有寬容就算是一家人,也會變成仇人。”
丹尼爾馬上插嘴道:“但這是科學,不是家庭倫理,科學隻有現實,不能有一絲一毫的……”
“我知道,我知道,丹尼爾,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虛假與失誤。現在,我們是在家裏,在一個充滿隨機性和不求定性的現實中生活,而不是處在被嚴格控製各種條件的實驗環境中。生活有隨機性,所以也要寬容它的隨機性,以及隨機性引發的各種失誤。就像遺傳突變和這份報紙上的小失誤。”
凱瑟琳拿起刀叉,準備吃早餐。
丹尼爾稍微冷靜了:“沒錯,上帝允許一個有錯誤的世界存在。但這是媒體,它是向人們傳遞信息的媒介。要知道他們會把錯誤的信息像病毒一樣散布開來。錯誤通過媒體越傳越廣,最終帶來的不良影響將是難以估量的……”
凱瑟琳有點不耐煩了,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說:“對於今天的新聞,你怎麼就知道它帶來的是負麵影響,你看的那版不是什麼政治大事吧。”
“好吧,好吧,就算那這篇地方新聞不會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但這種對於科學概念歪曲理解,正說明了人們對於科學和真理的冷漠。這是我無法忍受的。”
聽著父母舌戰了半天,米娜有些沉不住氣了,她不想聽爸爸一直在桌邊囉嗦,鼓起勇氣說道:“爸爸,這個世界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失誤,所以才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不斷地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丹尼爾放下報紙,朝著米娜笑了笑:“說的沒錯,米娜。要是沒有這些問題的存在,我也就沒有機會指正這些問題,然後發表一番自己的見解。那樣的話,生活中不知道要少了多少樂趣呢。”
米娜有點懷疑地說道:“爸爸,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開明,過去你遇到這樣的問題,你總會揪著不放,就像遇到了大仇人似的。”
“因為今天……”丹尼爾停頓了一下,笑嗬嗬的說,“有一件足以讓我高興一輩子的事。”
“嗯?我怎麼沒聽說。”凱瑟琳問。
“是機密,與工作有關,不便透漏……”
“又是工作、機密……”米娜搖了搖頭,露出一副十分失望的神情。
“別沮喪啊,米娜。要不要聽我說說蝴蝶效應和多米諾骨牌效應的區別。”
米娜知道爸爸又要開始不厭其煩地嘮叨那些讓人頭疼的理論,但她又不好拒絕。經驗告訴米娜,拒絕是無法阻止爸爸的演講的。米娜隻好盯著盤子,專注於咀嚼她並不喜歡的日式口味的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