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應聲落地,臃腫的紡錘形肚子側麵插著那支箭,六腳和兩根觸須還在蹬踏抖動。這是一隻成年黑豹大小的巨型切葉蟻。
女兒的小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她的後麵是一片遍布沙坑的荒地。
“看來這就是收割森林的……”郭院長走到露絲身邊說。
“啊——”女兒的一聲驚叫響徹上空。
當大家尋聲看去,不遠處的沙地隻剩下兩隻揮舞小手臂,和即將沒入的黑色羊角辮。
處在女兒和露絲中間的老教授,用一種幾乎難以想象的姿勢和速度飛了過去,緊緊抓住了女兒的兩隻小臂,用力向上拔起。
教授腳下沉睡的細沙驚醒了,他的雙腿迅速下陷,周圍的細沙向形成的沙窩瘋狂湧入,迅速埋至腰際。
最後一霎那,教授將女兒奮力拎起,拋向了空中。
趕來的露絲接住了女兒,可抬頭再看,差一點吞噬女兒的沙地上,已經沒有了老教授的任何蹤影。
“別過去,露絲!看來這就是把自殺的當種子埋的地方。”郭院長和抱著女兒的露絲,像雕塑一樣,釘在了沙地與森林的邊緣。
……
“爺爺……我要爺爺……”女兒嘶啞的哭聲,在自殺森林間回蕩。
父親將黑耀石刀狠狠插進土地,手握刀柄,單腿跪地,眼睛呆呆地望著荒蕪的沙地。
郭院長摟著女兒,癱坐在地上,任風聲,哭聲,在身邊遊蕩……
露絲衝到躺在樹下直挺不動的巨蟻前,猛地拔出短劍,高高揚起,一下一下地戳了下去。嫩綠色的黏稠膿液,一次次飛濺在她的臉上,身上。
“它已經死了。”一種幽怨的男聲在露絲耳邊響起。
“誰?”
“我——自殺樹——就你麵前這棵。”
露絲眼前的黑樹晃動著枝葉。父親、郭院長和女兒也聞聲趕來。
“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們的朋友不會死,他會從其他地方長出來,就像我們。”
“得多久?”父親問。
“什麼地方?”露絲問。
“時間?地點?不好說,得幾年吧。”
“我們?”郭院長左右打量這棵樹。
“是。我們——自殺俱樂部的成員,懸崖邊這幾棵都是。”
“自殺俱樂部?”
“是,我們生前的組織。”
“生前組織?集體自殺?”露絲仰頭問。
“是。”
“為什麼?為什麼要集體自殺?”
“你肯定不理解。因為你是白族,我們是黃族。”
“黃族怎麼了?我也是啊!”郭院長繃緊了臉。
“你肯定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大多是下崗工,農民工,老人,得了抑鬱症的年輕人,沒有希望的人。”
“這麼多你們怎麼認識呢?”
“上網,交流,慢慢熟悉的幾個,組成俱樂部,商量自殺方式,後來加入的就多了。”
“那你們是怎麼死的?”露絲問。
一陣寂靜……
“你先告訴我,你們要去哪兒?”
“下麵!”父親指了指懸崖方向。
“哦,怎麼下去?”
“沒想好。”
“從沒見人下去過。不過,也許我們能幫你。”
“哦?說說看!”郭院長上前一步。
又是一陣寂靜……
“我們幾個分好工,用力長,很快能到下麵,”黑樹動了動扭曲盤繞的帶狀卷須:“保證你們安全爬下。”
“太好了!”
“但是,先決條件。”
“說說。”
“快說吧。”
“這隻是受傷的切葉蟻,”一根樹枝向下麵黑乎乎的巨蟻屍體揮了揮:“森林中心的洞穴,還有很多,很多,包括工蟻,蟻後。它們會隨時切斷我們,扔到下麵燒火。”
“你的意思?”
“殺死它們,全部殺死。為了你們,我們,還有,你們早晚要長出來的,那個朋友。”
“全部殺死。”……“全部殺死。”……“全部殺死。”……“全部殺死。”……呼呼作響的風送來周圍更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