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蠅四
第一次到市報編輯部,良頭兒下了車找了足一個半小時才摸著門兒。
當看到了那塊紅字牌子,又看到了兩個身挎武裝帶的保安,就有些激動,就像朝拜的聖徒找到了聖殿。
編輯部有幾十間辦公室,不少門都懸著小牌牌。走廊內不斷人,匆匆忙忙地與他擦肩而過,手裏不是拿著稿子,就是掂著鼓鼓囊囊的包。相比之下,良頭兒覺得自己的包土了些,這多少有些寒磣。
請問,胡老師在嗎?他側著身子擋往一個禿頂中年人,彬彬有禮地問。
哪個胡老師——姓胡的有三個。就是負責鄉村版的胡文高。
禿頂中年人手一指,右手第二個門。
謝謝,謝謝!良頭兒讚歎道,直看著那塊很亮的後腦勺轉向他。
這人真有風度。良頭兒讚歎道,直看著那塊亮消失在另一個門內。
我叫洪良黽。進入指向門,良頭兒向坐在桌後戴眼鏡的年輕人自我介紹。我找胡文高老師……
噢,我就是。年輕人抬起頭,掃了良頭兒一眼。
啊,真像!良頭兒幾乎叫出聲:胡編輯也有半圈毛茸茸的絡腮胡,與他多年前看到的大胡子記者極為相像。隻是那胡子嫩了些、短了些――準不是大胡子的兒?
良頭兒掏出一盒好煙扔在胡編輯麵前——胡編輯桌上散亂著七八支煙。另外的桌上也同樣。
桌上稿子成堆,似一個個堡壘。中央是一部電話,紅色的。還有一台電腦,胡編輯的右手不停地移動著鼠標。
良頭兒走近胡編輯,掏出一次性火機。點上,點上。
胡編輯擋住他的手。不抽,不抽。
胡編輯手底下的稿子足有兩寸厚,大多是寄來的,都有折兒。他拿起一篇稿件搭眼一掃,就扔到桌下的廢紙簍裏。又拿起一篇,看了幾行,眉頭就皺了起來。再看看署名,鏡片後的眼睛就停止了眨動。稿子在手裏掂了幾掂,扇乎扇乎地歸到另一堆稿子上。大概那是準備編的。良頭兒猜。
你是哪單位的?隔了很久,胡編輯抬起頭來問道。
我是雙口鄉的……
送稿?
是的,是的……
以後別送了。大老遠的,寄來就行了。
良頭兒慌忙從包裏掏出幾篇稿,雙手遞上。請您給看看。
接了稿,胡編輯順手翻翻,嘴裏噗的放出一聲笑,你就是紅蠅?
那一篇稿把我的名排錯了,洪良黽給弄成洪蠅……
能怨別人嗎?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那麼潦草……再說做文章也要有四六順。還有,你過去寫的稿件沒有一個篇是蓋公章的,內容再好,誰敢壞紀律給你編發?
是的,是的。要不就來拜師了麼?良頭兒心想,我說怎麼投了一篇又一篇,總不見影兒,誰知道還要蓋紅印兒。怪不得李秘書每次都要用紅印來它一下,原來還有這一道道兒。想著,良頭兒掏出李秘書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