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斯碎片六(2 / 3)

(你又當了一回好人!)

有一個超市跟風漲價,被物價局查實,要罰款。超市的老板動了一個心眼兒,第二天就向市非典防治指揮部捐款兩萬,還被媒體大肆宣揚了一番。物價局拿著罰單去找他簽字時,他拿出與市領導的合影給人家看。說,作為民營企業家,我盡管為抗擊非典作出了微不足道的貢獻,某某領導卻跟我握了不下十次手,表揚我在這危難時刻識大局兒、顧大麵兒,還鼓勵我要大膽經營、積極開拓市場,有什麼不利於發展的情況及時向他反映……

(狡猾,狡猾哪!)

(好多事都是你們這些當記者的給炒毀的!)

不能這樣說——靶子歪了,能怨槍打得不好麼?不過他這一說,物價局的不敢來真的了……

(就是。何必呢?叫我去也是這樣,犯不著與老板較真……)

超市的老板這一整,本來要罰四萬的,隻捐出兩萬就擺平了,還在電視上露露臉兒、電台上亮亮聲兒、報紙上留下名兒……

(我要是老板,比他還會整!)

(為啥?)

(先把渠道疏通,再把記者請一頓,好酒一灌,臨走給些甜頭嚐嚐,叫他咋他咋!)

(這是都知道的事兒,還用細說?)

您的矛頭可別對著我,我可是個安份守己的人……

(你也不是個好鳥兒!)

(哈哈哈哈……)

您別刺激我說起捐物捐款,社會上還是比較踴躍的。在這方麵,國營企業占的比重絕對大,民營企業和個體企業比較零碎,但熱忱還是令人感動的。一個經銷摩托車的老板是個退伍軍人,一九九八年在抗洪前線立過二等功,他說,沒有國家的扶持我就沒有今天,沒有人心的安定我也不會有生意,現在國家有難、人民有災,我不能坐視,良心上過不去哪!他的新營業大廳即將裝修完畢,還準備搞一個大型的慶典,他將裝修停了,慶典取消,擠出十萬元捐給一線的醫務人員和政協的一個扶貧點。記者要報道他,他一瞪眼,說,沒事了是吧?沒事了到一線看看去!

(這家夥有血性!)

這類的捐贈大都是由個體私營協會和各商會組織的,一家多則十萬,少則百十元、幾十元的都有。有一個老板趕在捐贈儀式開始前過去了,掂著個印刷精美的紙袋——我認識他,他是市機關最早下海的,手裏有上千萬不成問題。我以為他是來捐款的,肯定還不少,便笑臉相迎。你也來了?嗯,來了。你今個兒出多少血?他一揚紙袋,喏,這就是。我扒開紙袋一瞅,裏麵有三盒什麼膏。我說,你這不是寒磣人?他麵不改色連不紅地說,這是剛研究生產出的扛非典新藥,高科技產品,一盒幾百塊哩!我隻能笑著說,好,好……

(林子大了,啥鳥兒都有啊!)

捐贈儀式結束後,這位仁兄問我,我能上幾版?我說今天的捐贈活動消息上一版是不成問題的,關鍵是把你擺在哪兒?哪兒都中,你看著辦。我說,這上麵有領導、有醫護人員,還有比你捐得多的。你看著辦,出個名兒就中。我說,我怕編輯筆尖子一拐,把你給拐沒了。編輯就這麼厲害麼?那當然,連我都怕他。晚上我請客,送給他幾盒新藥試試……

(嗬。真大方!)

(見報沒?)

沒有。編輯筆尖子拐彎了,沒辦法。

(還不是你們壓根兒沒寫他的名字……)

寫不下呀,字數限製……

(哈哈……)

更荒唐的是一個失戀的小夥子,想不開要尋短見,尋就尋唄,他偏偏與非典照上了。人家是躲都怕躲不及,而他是專往疫區跑,聽說哪兒厲害便往哪兒鑽。市第一人民醫院收治了那個女病人後,第二天他就過去了。打聽出隔離病房在哪兒後,小跑著過去了。警戒線外值班的工作人員一看跑來一個楞小夥子,也沒戴口罩,急忙將他攔住了。嘿,你想幹啥!他一甩,掙脫了,低著頭往裏衝。這還得了,幾個人上前把他抱住。他又蹦又跳地喊,您不要攔我,讓我死!工作人員說,這不是你死的地方!我偏要死這兒!你就不能死在這兒!等他情緒稍稍平靜下來之後,工作人員一問方知原因。你是個男子漢麼?是男子漢就因為談不成對象就走這條路?天下女子多得狠,你就找不到意中人了麼?就你這樣,非典也不敢要你——沒勁兒。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說著說著都笑了。那小夥子被感染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問,我咋回去?你咋著來的,你就咋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