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犬十(2 / 2)

叔叔說,不能再拖累您了,你的男人不該是他,您該找一個……

女人說,找什麼,上哪兒找去——世上沒有好男人!

女人說,我這一輩子不想再結婚,有一個就夠了,哪怕他是死人……

叔叔聽著,眼淚隨之下來。

談過話的第二天,叔叔帶著巴哥回到了那個生他養他的小莊。沒有一個人送行,隻有一個女人遠遠地站在暗處看他們上車。

叔叔的小院已變成大院,茅草房變成了小樓。嬸嬸早在大門外迎他。她臉上已有了許多皺紋,可笑容依舊年輕。小兄弟不在家,他已考上了大學。莊裏人一見他,都喊他狗剩。這甜熟的鄉音並沒有喚起他少時的記憶,他隻是楞楞地看著人家,含混地說一句離婚。叔叔就打圓場,說,這孩子剛生過一場病,還沒有好利索,別和他一樣。

叔叔當下擺酒洗塵,莊時有頭臉的都被邀來作陪。奇怪的是,巴哥幾兩酒一喝,手也不抖顫了,神智十分清晰,連誰的綽號也能叫上來。叔叔很高興,說,看樣子他不是有病,是缺酒。

歡暢到深夜,人們都走了,酒桌旁隻有他、叔叔和嬸嬸。他醉眼直瞧著嬸嬸,眼光裏透出少兒時的那種渴望。

叔,我有一件事……他吞吞吐吐地說。

叔叔像是早料到了似的,起身離座兒。你幹吧,我到外邊看看……

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叔叔站住,卻把臉避開,

我……我想親你一下……他對嬸嬸說。

嬸嬸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好像有什麼使她窒息。

叫他親!叔叔吼叫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他毫不顧忌地撲上去,死死地摟住那個長輩,將濕潤的嘴唇緊貼在能夠得著地方……

嘿!叔叔照自己的太陽穴猛捶了一拳頭,當即倒地。

巴哥以後再喝不上酒了——叔叔不許他喝。找了不少醫生給他瞧病,可沒有一個能看透症的。沒有酒喝,他就是個半傻兒,連離婚和狗這兩個詞也不再說。嬸嬸又給他弄來一條狗,他就有了弱智孩子一般的興奮。獨自與狗玩耍,與狗說話,與狗親熱,看人的眼光卻是怪怪的。莊裏人說,都幾十歲的人了,傻氣不退……

春天,陣陣暖風將百花催開了,香氣襲人。在這香氣裏,外莊人看到故道大堤上常有一個人獨自行走,身後跟著一條黑狗。他們知道,那是一個從城裏回來的憨瓜,每月還有不少退休金。可他們不知道,時常有人給這憨瓜捎來或寄來生活用品和藥品——

那是一個女人永遠的、無代價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