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閹它,留作種,改良改良咱這兒的品種……
馬尾巴聽著,嘴咧巴咧巴的,光笑。還沒人這樣誇它哩!
活頭爺也來了。他橫披著汗褂子,還沒走到豬圈旁,就喲了一聲。
長這麼大了!
拜拜兒縱身一躍,跳上矮牆。那豬就向它哼哼,好像打聽什麼信息。
你別說,它怪講衛生哩,屙尿都知道在一個地場……
它還會說話哩……
活頭爺眼一斜。又說憨話哩!
真的,俺聽到過……
你這孩子,越說越憨!
真的!馬尾巴肯定道。
活頭爺臉上的笑色消失了,換了另一副顏色。嘴唇難看地擴張開,舌尖在牙後彈出一串嘖嘖的響聲。
你這孩子,大白天光說夢話!
人走後,馬尾巴聽到一個聲音說,我現在與過去不同了,得弄一個好一點的衛生間,洗罷澡再給我按摩按摩……
馬尾巴就挖了一個淺池,引來水,當它的澡堂。豬在池裏橫打著滾兒,洗著玩著,站起來抖掉硬鬃上的水,慢騰騰地走到幹淨地方,四肢一彎,平躺下。
等在旁邊的馬尾巴手持一塊木板,過去蹲下輕輕地給它刮身。刮一下,那豬就哼一下,很舒服的樣子。刮到腿旮旯裏的嫩肉,稍不小心手就重了,那豬就彈了一下腿。
你把我弄痛了!
好,俺慢慢的中吧?
刮好這一麵,那豬哼哼著爬起來,換另一麵身子。
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豬說
對人不能說真話,他們不喜歡。豬說。
馬尾巴說,好好長,就指望你要媳婦哩!
媳婦算個啥,那不是小菜一盤?
馬尾巴說,需要啥吭一聲,別人不會知道……
說的遍數多了,馬尾巴發現自己是白說——他能聽懂豬的話,而豬聽不懂他的話,或者根本就沒聽。他一說話,那豬就哼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有了這頭豬,馬尾巴竟開竅了。酒也不喝了,也很少到鄉裏去。早晚的去縣城一趟,買上好的飼料添加劑和催長素,頓頓給豬拌食兒。聽到豬進食時嘴裏發出悅耳的聲音,他的舌根下竟溢出甜滋滋的饞水,情不自禁地想撫摸他的寵物。這時,那豬就哼一聲,離我遠點兒!
那豬似氣兒吹起來的,一天比一天大。隻幾個月,已成形了,似頭小象。鄰莊的都像瞧稀罕似的來看。那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躺著,動也不動,隻是哼著。
這豬架子大著哩,還能長!
尾巴子真能,花媳婦不得成群地往這兒跑!
一傳開,外鄉的、縣裏的,還有鄰省的都知道斜塔村有個大豬,紛紛來看。一時間這裏似成了廟會,沙崗子下賣茶水的.賣吃的,還有賣香的小攤一個挨一個,鬧哄哄的。
縣裏和外鄉的來,大都是由活頭爺陪著。拜拜兒也習慣了,見了生人也不叫,頭前跑著,尾巴一搖一搖的。上了崗,拜拜兒竄上牆頭,一蹦跳到豬身上,對著豬耳朵低嗚兩聲,那豬便哼哼。看上去它倆好像在串通什麼。
那幾個曾在沙崗子上沒挖出大元寶的年輕孩子,就上崗的路口扯一根繩兒攔擋,可著嗓子吆喝。
看豬妖嘍,看豬妖嘍,一塊錢一看!
他們挖出的那塊廢鐵不知扔哪兒去了。上一次沒圓的發財夢,他們決心要在這一次實現。他們早看出這沙崗子是財神爺住過的地方,不發在這兒發哪兒?
他們的眼力頭極好,見是拜拜兒或是小汽車來了,便收了繩兒藏起來。見是同他們一樣的人,手就抓鉤似的伸著,看也不看對方的臉。
拿錢!
除此以外,還派兩個人轉圈兒巡查,以防有人從其他地方上崗。
秦鄉長可招架不住了,每天的時間.精力幾乎都用在接待陪客上,招待費直線上升。他對底下人發牢騷說,沒想到尾巴弄出恁大的事把子,讓鄉裏多花多少錢——足夠兩戶脫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