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塔村豬妖八(2 / 2)

他什麼都可以忘記,但忘不了自己是二十二歲;他什麼都可以丟,卻丟不了要媳婦這個宗旨。經高人指點,從那時候起,他便開始向鄉裏要媳婦了。

歲月如同老河裏的水流淌著,流走了春夏,淌走了秋冬。與馬尾巴同歲數的後生顯得有些衰老了,而他還是這般年輕。誰也沒有看出他有什麼煩惱.有什麼不幸。男人們同他取樂,樂罷倒覺得該憐憫的是自己。就是斜塔集上的女人,不順心時也這樣罵男人——您這些龜孫,都像馬尾巴倒好了!

馬尾巴著實讓這些婚後的女人打心眼裏喜歡。她們婚前的爛漫.天真和夢想讓丈夫的粗魯.無聊和愚昧衝撞得粉碎。她們好像成了一種工具,在男人和公婆的注視下生出一個又一個孩子。隻要頭兩胎是女孩,就是偷著跑著,也得下一個帶雞雞的崽兒。她們原本豐滿.壯實的身子癟瘦了,臉上沒有了誘人的光采,隻有憔悴.憂慮任四季吹打。馬尾巴的存在和出現給了她們一個極好的參照。

你看人家尾巴子,自由自在的,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想想,還不如一個傻子哩。嫁人咋,結婚咋?自己將自己拴得死死的。趕明兒俺這兩個孩子大了,好好上學,就是到外邊打工也不能回斜塔來,都擠在這一個地場,不得窮死……

咱自家沒本事,到老了別指望孩子孝順你——聽說大城市的都不要孩子,該上班上班,下了班跳跳舞,逛逛街,談談戀愛                    ——人家也是一輩子,咱也是一輩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咋咋比?

照你這樣說,尾巴子這一輩子也值?

值不值的不說,反正比咱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好不好的鄉裏也得管他飯……

有那大膽的女人,正奶著孩子,見馬尾巴過來,瞅瞅四下裏無人,便小聲將他叫到跟前。

尾巴子,你這是上哪兒去?

上鄉裏去。

上鄉裏咋去?

要媳婦……

你喜歡女人不?

喜歡……

喜歡我不?

喜歡。

喜歡?喜歡你敢不敢跟我睡?

敢!

真敢假敢?

真敢……

那女人便咯咯地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隨手將上衣一掀,露出寬闊的胸脯。兩個鼓囊囊的奶子一個被小崽子叼著,一個往外流溢著白生生的液體。

來,吃兩口美美。

乳房.奶子,豫東方言稱美美。

馬尾巴好像在那兒見過類似的半球體,隻是沒有見過這般淌著水的。他的眼光紮在那美美上,陷入回憶中。隻幾秒鍾,那美美不見了。它被蓋住了。

怪可憐的……那女人歎了一聲,不知是歎自己,還是歎馬尾巴。

這段對話沒有一點邪念在裏頭,全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要說的話,馬尾巴隻不過是一個借體。如果是一個大腦發育正常的男人,絕對聽不到這段話,那女人也絕對不敢在這種場合下宣泄。

馬尾巴有他自己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丘比特之箭遠在天外,卻有人拿著這箭找那個靶子。找不著,就讓馬尾巴充當一回活靶子。當了活靶子,他並不知道自己已被紮穿了——都知道他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