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
正想著,容秀已經款款地走到她的麵前,目光從她的臉上徐徐滑下,終於膠著在她的圍脖上。
“天山雪腋裘?”隻見那張清麗空靈的臉微微一變,雖然之後掩飾得很好,伊人還是看到了容秀眼中的震驚與失落:“這個是,逍遙王送與伊人的?”
“厄。”伊人不知道算不算,唯有答應著:“他給我戴上的。”
容秀微微一笑,低下皓首,說不出的溫柔動人:“王爺對王妃,似乎不錯。”
“還行吧,他免費供我吃喝,也沒要求我做什麼。”伊人實事求是道。
容秀笑意更濃,似不經意地摸了摸她脖子上光滑可鑒的狐狸毛皮,繼續道:“這腋裘,本是當年逍遙王欲送給本宮定親之物,沒想到竟然親手為你戴上……阿雪果然沒有騙我,他已經放下了。伊人,你以後,可要好好待阿雪。”
伊人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容秀口中的‘阿雪’,正是賀蘭雪。
乍聽到賀蘭雪的‘昵稱’,伊人隻覺得別扭,後來,又覺得異常可愛。
阿雪,阿雪,卻也適合他。
賀蘭雪本來就一直像一個愣頭小子……可是容秀的聲音雖然溫柔,伊人卻聽不到她真心的祝福,反而有種淡淡的酸味。
念及此,她決定替賀蘭雪辟謠:“沒放下啊,阿雪一直喜歡容皇後你。”
容秀抬頭盈盈地看著她,目光閃爍:“你怎麼知道的?”
“用眼睛便能看見啊。”伊人微笑道:“那****被劫持,他真的很擔心。”
伊人還清晰地記得賀蘭雪的恐懼,那種唯恐失去的恐懼,深深地感染了她。
不然,伊人自認沒有那份勇氣,可以赤手握住刀刃。
“可是你失蹤後,他同樣很擔心。雖然人站在鳳臨宮外,心卻不知去了哪裏?”容秀澀澀地說。
那日遇刺後,賀蘭雪因為擔憂她的安危,通宵立於鳳臨宮外,她不是不知道。
事實上,她同樣通宵未眠,站在宮門裏側,透過門縫,看著外麵那個獨立風露中的翩翩少年。
她還記得那年年少,繁花深處,賀蘭雪撫琴,自己悠然作舞,風起衣袂。花落成海。
那時候,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指尖樂音流淌,唇角帶笑。
可是,那晚立於鳳臨宮之外的男子,卻顯得那麼心神不寧。
容秀在原處注視著他,注視著對自己鍾情了十多年的賀蘭雪,終於為另一個女子,而變得不再專注。
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不會隻映射她一人的身影。
“其實,他早就該放下了。當年他沒有爭,現在,我還指望什麼呢?”容秀似乎陷入回憶,又夢囈般說了一句。
“賀蘭雪說,他不是沒爭,而是,爭不贏。”伊人雖然不大懂,卻還是好心辯護道。
“他爭了嗎?”容秀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他明知道我隻能當皇後,我們容家,隻能與天家聯姻……他卻白白地把皇位拱手讓給了賀蘭淳。在他心裏,我算什麼?”頓了頓,她似有所感,嫻淑的神情,忽而激烈:“那天,你本不該救我,如果我死在阿雪麵前,他就會一輩子歉疚於我,而不會移情別戀,喜歡上你!”
伊人沒料到容秀會是這樣的反應,自覺無趣,抿了抿嘴,決定轉身離開。
可是走了沒幾步,伊人又重新返了回去。
一向如沒睡醒的星眸出奇地明亮,她望著容秀,口齒清晰,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喜歡他。又怎麼會因為他不肯為你爭天下而記恨於他?你根本就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喜歡他,便是無論他做什麼,你都不應該遺棄他……而賀蘭雪,並沒有對不起你,他不過不夠殘忍不夠野心,如果你因此而懲罰他……我很懷疑你對他,至始至終,都是潛意識的利用。如果一開始賀蘭雪不是王爺,你還會喜歡他嗎?”
容秀怔了怔,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而伊人,則笨笨地轉過身,一點也不優雅地,重新走開。
神色依舊懵懵懂懂,好像方才那番話,根本不是她說的一般。
可是,走了沒幾步,她又停下腳步。
她看到了賀蘭雪。
一身雪衣的賀蘭雪,長身玉立的賀蘭雪,眼眸深深的賀蘭雪。
她看不懂他,正如他,也一向未曾看懂她。
賀蘭雪朝她們走了過來,擦過伊人,徑直走到了容秀身前。
然後,他身子一矮,單膝跪下。
骨結清秀的手,閑閑地卷起容秀曳地的長裙。
容秀則低頭呆呆地看著風姿卓越的賀蘭雪,那麼秀美的容顏,那麼溫柔卻冷漠的神情。
而她,終要失去了……這種失去,遠比當日自己入宮時,來得深刻。
當賀蘭雪終於站起,衝她展顏輕輕一笑時,容秀終於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