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朝轎子裏的兩位兄弟說:“麻煩你二位帶人進去給我搜一搜,有什麼好東西盡管往外搬。我和知府大人是老熟人,他鄉遇故知嘛,我倆在這兒聊會兒天。”
胡三、王小五帶著人去了。
小太監一屁股從馬上顛下來,走前兩步,摘下知府頭頂的破褲子扔給華世雄說:
“別丟人了,秀才,起來穿上吧!你的毛病是狗眼看人低,小人得誌,自以為是。你看過的書比我多,我也不教訓你了,該怎麼做人,孔聖人早教過你了。去吧,幫裏麵的人算算賬,提供提供情況,沒準我還能給你個大點的官做。”
華世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又爬下磕了三個響頭,迭迭不休地道:
“大人,我聽您的,從今後我就是您手下一條忠實的狗,你讓我咬誰我就咬誰!”
“去吧去吧,還不到咬的時候呢!”小太監揮揮手。
華世雄提上褲子顛兒顛兒地跑了,從現在那個走路的姿勢看,他決非文人。
小太監轉過身來又吩咐門丁一幹人說:“你們都起來吧,該幹啥的幹啥去,沒你們的事了。即便是你們殺了人,也是有人指使的,罪不在你們,幫忙幹活去吧!”
這一夥人齊齊喊道:“大人英明,我們聽您的!”
這一夥人也走了。
有人搬了把椅子讓小太監坐下說話,小太監踢了一腳仍跪在地下的鄒希貴說:
“看你今天的這個樣子就知道你是做賊心虛,我說的對吧?行了,別老跪著了,換個姿式,咱倆說話。”
鄒希貴趴在地上不起,口裏哀求道:“小官別無所求,隻求大人饒我不死!”
“這樣,也不是我說了算。”小太監翹起二郎腿,順手接過有人端過有人遞上來的一杯蓋碗茶,輕啜了一口,說,“一個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嘛!我知道你正好當了三年的知府,你拿走送人轉移了的不算,就算你手頭的,十萬之內是你的,超過十萬的數,全是我的,這樣合理吧?”
“合理合理,所有的銀子你全拿走,我一個子兒都不要了。”鄒希貴俯在地上說。
“看起來這世上還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呀!”小太監感歎道,“早知你的命值錢,搜刮這麼些銀子做啥使?”
“我不是懷有僥幸心理嗎?早知是拿命換,傻瓜也不幹。”
“你做的事還不如傻瓜。”
“是是,大人教訓的是。我是鬼迷心竅,我是鬼迷心竅呀!”
“這樣吧,念咱們也是老熟人了,多少也要留些情麵不是?”小太監把茶碗遞給張發存,站起來活動活動腿腳,接著說,“從十萬上起步,不夠十萬你繼續搜刮,超過十萬咱二話不說,你請我吃頓海鮮我立馬走人。”
“海鮮是要請的,別說一頓,十頓八頓都請得。我是主人嘛,欽差大人又是老朋友,豈有不請之理?”鄒希貴好不容易逮住個巴結奉迎的機會,俯在地上喏喏連聲道。
“你急啥呀?我話還沒說完呢!”小太監俯在椅子靠背上,低下身去衝著鄒知府厲聲說,“超過二十萬我要你的命!”
“大人開恩,大人饒了我這次,以後我定要做個好官,再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
“三十萬兩是個不小的數目了,十萬人的軍隊一年的開銷。”小太監掐指頭說。
“大人再讓讓,四十萬吧!”鄒希貴討價還價。
“三十五萬,不能再低於這個數了。”小太監不容置疑的說。
“家俱古玩等折不折?”鄒希貴仰起臉來問。
“不折,就算現銀。”
鄒知府咬咬牙,說:“我認了!”
不多大一會兒,大筐小筐,箱裝車拉的,從知府家的內宅裏鼓搗出大批的金子銀子。
最忙碌最積極的當屬師爺華世雄,他不但指揮著幾個抬箱抬筐的公人有條不紊地出出進進,而且還說出好幾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藏金納銀之所。
此時,知府門前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群,其中包括那幾十個遞上狀紙的苦主。他們中平生還沒有人看到過這麼多的金銀財寶,大堆的金銀就在他們麵前,這一回才真讓他們開了眼,原來世間真有金山銀山呀!怪不得人們再窮也不能窮學生、窮教育呢,讀書竟能讀出這麼多的金子銀子啊?
小太監麵前放了一張桌,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麵前擺放著一副蓋碗茶、一壇酒、幾碟小菜,自然少不了一雙筷子。這些都是張發存替他辦理的,張發存一偷成名,不但找了一份好差使,還遇了一位恩公。晚上,老婆和他商量事,一再叮嚀他:和恩公在一起,記住仁義二字足矣!當然,張發存行竊的嗜好不戒自除,誰吃了稠的還去找著喝稀的?他的那一份薪水足可以養家,偷雞摸狗的事斷不會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