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站好位置時,飛機也低低的,從我們頭頂呼嘯而過。還沒來得及歡呼,沒來得及跳起迎接,它就不見蹤影了。眼尖的許輝說,丟了,丟了!我也看到了,十幾個小降落傘一樣的東西歪歪倒倒在空中舞蹈著。可是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它們隻能落在河裏,位置不對!
波濤沸騰了!興奮、刺激、喜悅一齊湧出,所有的人同時跳起,舉起雙手,尖叫著,埋怨著,催促著,渴望飛機下一次的掠過。
西南方!還是西南方向!那架飛機又一次低低的飛過,仿佛就在樓上,就在最高的人的頭頂,怪叫著飛來。我聲嘶力竭地高叫著,扔啊!許多人都喊著,扔啊,快點扔!按照計劃,一旦看準禮物,四人將以坦克陣式推進,由三人防禦,一人跳起淩空搶奪。果然,更多的小降落傘式的禮物在空中高高低低地舞動著,一條線,不,一條弧線!鼓鼓的,用布包著的禮物,從西南向東北,劃出一條美麗的彩虹。衝啊!鞏民生推我。我說二貴快判斷方向,你物理學得最好。蔣二貴猶豫了一下,馬上堅決的說,就是我們這兒,肯定是這兒。容不得多想,我們四人按計劃擴充了領土,向外推搡著,個子最高的二貴站在了中間。
禮物包繼續歪歪倒倒。仍然有許多掉在了護城河裏,但還有許多掉在了人群中,一下子引起一片“高樓”,他們都跳起來了。二貴也跳起來,他說你們頂住,這個肯定落在我們的地盤。
二貴飛快地跳起來,去抓那一個即將落下的禮包。還有一本書的距離,他的身子歪了,我們迅速將陣地前移,將他又頂起來。另外一個高大的年輕人被我們擠了個趔趄手無可奈何地落下。包,在二貴手中。
許多人圍過來,快看是什麼?他們充滿了好奇和嫉妒。許輝低聲說,快走,像電影裏的黑衣人一樣喊著,風緊扯呼。我們四個人又一次像泥鰍一樣滑出了人群,沿著人民旅社,大藥房,百貨大樓,蹦著,跳著,向學校進軍。
學校裏沒有人,他們都上街去了。我們興奮著,在校園裏最有曆史的槐樹下打開那個包。緊緊的,一個紙盒子,紙盒子裏,一塊嶄新的手表,銀白色的鏈子,白亮亮的蓋,清清楚楚的時針、分針、秒針。我拿起來往手上套,被二貴打了一下。我笑著,將手表放回盒子,用布包好。
他們也回來了,沒有收獲。垂頭喪氣。許輝將手表遞過去,羅安,我們搶到了。羅安小心翼翼將布包打開,仔細地看銀白色的鏈,白亮亮的蓋,清清楚楚的時針、分針、秒針。然後又蓋好,包好,遞給許輝,給你們吧,你們搶到的。
許輝生氣了,我也生氣了,所有的人都生氣了。說好搶到給你的,你不是請過一人一根冰棍了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羅安隻好收好禮物,收起從天而降的手表,和我們每人擊了一掌。我們都笑了,羅安終於有禮物送給他姐姐了,姐姐快結婚了,姐姐因為羅安上學才離開校園,羅安說一定要送她一個特別的禮物。姐姐經常來,帶許多好吃的,給羅安,也給我們。我們都喊她姐姐,姐姐經常語重心長的說,好好上學,考一個好大學。
姐姐一定會高興,我們拍著羅安的肩膀,從藍天而來,與白雲相伴,分分秒秒都不會忘記,這樣的禮物,姐姐能不高興嗎?羅安笑了,笑了的羅安豪氣地揮揮手,中午我請大家吃麵。大家笑著,跑開了,誰去吃,擠了半天累壞了!
那一年,我們十七歲,姐姐十九歲。
羅安說,謝謝你們,姐姐看到手表哭了。我們笑了,我說那麼珍貴的禮物,姐姐怎麼會哭呢?她在笑啊!大家點頭,青春的頭顱像啄米的雞一樣,一下子啄開了成長的大門。大門裏,許輝摟著我們的肩膀說,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老班下午剛說的。大家又一次點頭,對著羅安說,就是,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就在那一刻,我們發現自己真的長大了,而且充滿神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