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她媽叫我少說兩句,豪還在這裏呢。我掃了一眼,兩小口埋著頭不知道怎麼好,真是一對可憐蟲。我緩了一下口氣,說,“我是生氣,不過何去何從,還是由倩兩人作主。”
“那女兒的事,你就不管了,糖也分了,酒也擺了,你說得輕巧,不要就不要,我看你真是個無情無義的書呆子呢!”老婆嗆我一通,我趕快逃走。他們回到房間裏,小狗兒蹦跳了幾下,看沒人理會它,很沒趣地趴在沙發上。電視空開著,沒人看,也沒有人關。客廳裏的空氣冷冷的,失去了往日的溫度。
這幾天,豪一直陪在倩的身邊。一天他母親打電話來叫他回去,倩含著淚說:“你離開我,叫我怎麼活!”豪沒有回公司。他們倆日夜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完全把世界隔離出來。一個房間,兩人世界,或許這就是愛情。
這個愛情世界裏唯一能進去的是她媽,一天裏送吃送喝,一周之後,也不知道女兒她媽出了什麼主意,一早,他們三個大包小包提著出去了。她媽看看還有一個我留在家裏,在走出門的時候,跟我說,他們要去上海一趟,少則半個來月,多則二十多天,在家把門看好了。
親家母打來電話,問豪他們去哪裏了,三個人的手機都關著。我說他們去旅遊了,三個成年人,管他們那麼多幹嗎?她叫豪回公司去,有急事。我問他什麼事,她又不說。我說你不說就對了,就是跟我說了,我也沒有法子,他們在哪裏,我也不曉得。她說不要以為拉住豪就沒事了,戶口本還在她手裏,沒有她的許可,絕對不會讓豪跟倩登記結婚的。
女兒她媽三個玩失蹤半個月後,突然一天敲響了房門。倩的臉色不大好看,白得看不到一絲血氣,不過三個人的神情都不錯,似乎經過了一趟旅遊,有了很大的收獲。
我沒頭沒腦地問老婆:“怎麼樣?”
“還行。醫生說應該沒問題!”老婆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悅的表情。
五
有一天下午,我們正跟親家母搓麻將,女兒她媽的手氣特別好,而親家母卻總是輸錢,可是她反而跟女兒她媽一樣地高興。豪說累了,要抽支煙。他媽說倩在這裏,禁止抽煙。我說抽支吧,我們爺兒倆就到屋外去了。就在我點上煙的時候,老劉打電話來了,說是潘麗搬走了。我問為什麼。他叫我馬上過去一趟。
他家裏真的看不到潘麗的影子。劉誌海坐在沙發上,老劉靠在躺椅裏,父子似在看電視,其實都沒有在意電視節目,就那麼閑著對著。
我問:“真的走了?”
劉誌海臉上滋了一下,挪了挪身子。老劉指著劉誌海,說:“你問他,走沒走,他最清楚。”
“真的走了。”劉誌海對我說。
“兩個活寶,想逼死我兩老呢!”劉夫人很是生氣。
“誰說要逼死你們麼?”
“說還要打胎,還要離婚了呢!”老劉也跟著生氣。
“那是你們說話不算數,潘麗才會這樣的!”
“你看看,到現在還幫著老婆說話,陪你睡幾夜就連父母都不認識了!”老劉繼續生氣。
“話說得那麼好聽,我兩老辛辛苦苦買了房子,自己沒有死,就把產權過戶給你們,我們去住街道旮旯去啊?前世不知作過什麼孽啊!”劉夫人越說越生氣,甚至傷心起來。
我說怎麼會這樣的呢?好好的事怎麼會變得這樣的呢?我問劉誌海,他老婆到底去哪裏了?要麼叫倩她媽去勸勸她,跟父母住在一起多好啊,要什麼房子過什麼戶呢!劉誌海本來沒有收入,跟著婆婆,讓潘麗也能好好休養,這一對人不知道怎麼想的?
我叫劉誌海撥潘麗手機讓我跟她說話,我相信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手機通了。我說:“我是胡叔呢。”其實我隻大劉誌海七歲,應該叫我大哥,不過我這時候要倚老賣老,壓一壓她。我說:“潘麗,你在哪裏,胡叔來接你,傻孩子,一個人在外麵多麼辛苦啊,回來吧,大家都想你回來。”
“她不說的,會接我電話,但住哪裏就不說。”劉夫人插嘴道。
“讓小胡說話,你吵什麼啊?”老劉道。
“我不會回來的,我跟著劉誌海有什麼出路啊?算了!”潘麗一點也不買我的麵子。
“千年修得同枕眠,來日方長啊,要往好處想。”我不死心,還要勸,變得婆婆媽媽的。我又把手機遞給劉誌海,叫他說幾句好話。
才聽劉誌海喂了一下,那邊就嘶叫了起來。劉誌海把手機關了遞回給我,說:“我就說沒用的,她說一個星期內不把房子過戶過來,就把胎兒打掉。”
我有些意外。我說算了,我也說不動。
“這是他們兩人合起來算計我兩老啊!”劉夫人痛心地說。
“是你們說話不算數才這樣。”劉誌海慢條斯理地說。
我左思右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這麼好的一樁婚事怎麼說散就散呢?我得勸勸老劉,人得想開點,眼睛一閉什麼東西也沒有了,何況把房子給兒子呢!
我把老劉叫到房間裏,勸他說,你老劉是要房子,還是要孫子?今天就是你老劉生死抉擇的時候了;你老劉一輩子省吃儉用,但從未碰到過這樣痛苦的事;這樣的事我見著了,但已過去了,今天就看你老劉的智慧了。
老劉在外麵抽了一支煙,又接了一支煙,等抽到一半時,把他老婆叫到廚房間裏,半支煙工夫,出來了,正兒八經地坐下,他老婆也一臉嚴肅地坐在他的身側。
老劉開口了:“劉誌海哪,今天就把房子過戶給你,看你老婆會不會回來哪!人要講天理良心的啊!”劉老痛心疾首的樣子讓我都難以看下去。
劉誌海拿出紙筆,叫我執筆。大致內容是,房子過戶給劉誌海,但要給老劉兩老住到老。
一周後,我碰到劉誌海,說房子過戶辦好了,他和潘麗得謝謝我。我搖搖頭,不置可否。我問他房產證上寫的是誰的名字。他說隻寫他一個人。我說不上潘麗的名字她也有份啊。他嗬嗬笑道:“這很簡單,寫份婚後房產繼承協議就行了。”聰明。我問他什麼時候擺酒。他說等孩子生下來先。
過了些時日,我們帶倩去婦保院檢查。我想到潘麗,就打了個電話問老劉。老劉嘿嘿冷笑了兩聲,說:“早流產了!”我問什麼時候擺酒。他說:“給她媽帶回去了!”
我還有些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