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趕在二○一三年一月四日結婚(1 / 3)

趕在二○一三年一月四日結婚

小說

作者:吳立南

2012年是個大年,一年兩頭春,所以人們就趕在這一年裏結婚蓋屋造墓,把好事喜事人生大事都給辦了。像我家,女兒倩大學剛剛畢業回家,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至少我認為她的戀愛還沒到瓜熟蒂落的程度,但是她媽說能嫁就嫁了,明年是蛇年,正好生子。女兒倩對此不以為然,她與豪約定在2013年1月4日結婚領證。她媽反對。女兒說反對無效,我們是千年等一回。她媽說無效也得聽媽的,她身上掉下的肉,不由著女兒性子來。一天,她就約了親家母去城南請盲人種兒先生給擇了黃道吉日,八月十八,說這個日子結婚,女多財,男多子,對兩家人都沒有衝撞。我的態度比較曖昧,反正2013年1月4日還在農曆2012年11月內,在哪天結婚都無所謂。

其實春天開得早並不一定是好事,就像一個人的腦子,過早地進來一些想法,生活就與現在脫離開了,把自己搞得很累。今天的氣溫還是非常寒冷,到底時令還沒越過三九嚴寒,小寒大寒兩個節氣還在後頭等著,地氣完全浸泡在冰水之中,特別是在這陰雨的江南蓮城,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給人一種透骨的寒意。

女兒倩問穿什麼衣服好。她媽說:“你們兩個還是穿羽絨衣吧,那件紅色的,豪就穿原來那件。”豪說:“他不冷。”倩說:“還是聽媽的吧,今天真的很冷——怎麼這樣陰冷的?蓮城這個地方也真是的!”好像她不是蓮城人似的,反而像是嫁過來的新媳婦。我說:“穿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誤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啊,還是早點去吧。”女兒豎起大拇指,說:“老爸真英明。”她媽不服,說:“老爸英明?他知道你有身孕還這麼說!”

我們趕到辦證大廳時,裏麵鬧哄哄的,登記台前已排起了幾條長龍。結婚也像趕集,天下有情人都想借這樣一個日子對婚姻表達一種無聲的誓言。

在倩兩個去拍結婚照時,我在攝影室裏看到劉誌海,他正與一個女孩子並排坐在燈前拍照。那女孩有雙美麗的水霧眼,看著攝影機的鏡頭,那眼睛裏起來了一浪一浪的霧氣,在濁黃的燈光裏彌漫著。相比之下,劉誌海的眼神有點散,等我們來到室內,他就發現了我,並向我點頭致意。攝影師說:“男的頭不要搖擺了,眼睛也睜大一些。”他伸出左手,左手又伸出兩個手指,然後說:“看我這裏了,一,二,三,OK!”完了以後,劉誌海走過來高興地把他的未婚妻介紹給我。女孩子叫潘麗,講一口普通話。我問她是哪裏人,她說是外地人,劉誌海說是外地的,後麵加了一個嗬嗬,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他們並沒有離開,在我身邊看倩兩個拍照。

能在這裏看到劉誌海,我真的很高興。他老爸托我好幾次,叫我一定要幫助劉誌海介紹個對象。我也用心去想辦法了,但是很難,問題在於他年紀大了,都奔四的人了,中間還離了一次婚,現在也沒有固定職業,沒有房子,跟父母擠在一起;更主要的還是他這個人有點不自量力,老挑剔的,一般的女子他還看不上眼。我說:“他倒學會喜新厭舊了。”老劉說著說著,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老劉是我的同事,我們比較要好,所以劉誌海的婚事也一直放在我心上。

拍完照片,倩要看看照片的效果,還行。潘麗也要看。她很上鏡,不過劉誌海的胸膛沒有挺直,他的背似有點駝,所以把頭翹得老高,動作有些誇張,兩個人的表情不那麼協調。第二張潘麗在咬唇,她一看就說不行了。第三張兩人配合得倒默契,就是劉誌海的眼睛眯得太緊了,認真看去,基本上是閉著的。潘麗說:“那麼小的眼睛,難看死了。”我說:“反正方便,再拍張吧。”劉誌海也說:“再補一張再補一張。”於是乎兩個又坐在了一起拍了一會兒。

出來時候,我湊到劉誌海耳邊問他:“你這小子豔福不淺啊,老牛吃嫩草,怎麼搞到手的?”他嗬嗬笑了幾下,不置可否。我問:“她至少小你十歲吧?”他說:“沒有,也就小五六年。”我轉過頭又看了一眼潘麗那粉粉嫩嫩的小臉蛋,如果不是他親口告訴我,打死也不相信。老劉夫婦心裏的包袱總算放下了。在門口握手告別的時候,我問他什麼時候擺酒。他回說,過了年吧,他爸的意思是年底有些倉促,正月她媽又不同意,最好放在二月,具體要看日子定。我說到時要告知一聲。他說,你是一定要請上的。

我第二次碰到劉誌海小兩口是在市婦幼保健院裏。那天我正好送女兒倩去常規檢查,她娘兒倆進去,我坐在車裏等候。我看到劉誌海騎著電瓶車帶著潘麗從門口開進來,就伸出頭去叫他。我看了潘麗一眼,問他:“是不是有了?”他說:“好像有反應,帶她過來檢查一下。”我說:“你小子命好,這麼快就當老爹了。”他還是嗬嗬笑幾聲,不置可否。他準備走的時候,轉過身來說:“擺酒的日子挑了,是3月31號,是陽曆;農曆是二月二十,就不送請諫了。”

但願他能一炮打響,中年得子,人生一大幸事啊。也不知怎麼回事,現在的年輕人很難懷孕。有個朋友,他的老婆在醫院裏上班,說根據他們的觀察,十有六七的女孩子存在難孕問題,原因分析起來也很簡單,除了現代生活飲食環境及生活習慣問題外,主要還是現在的青年男女婚前不負責任的性生活造成的。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女兒倩例外。我家的教養應該說挺嚴肅的,不要我說,她媽就會把好這個關的。也就是說,我女兒倩與她男友豪是在經過我們雙方的親朋好友的共同婚姻見證和許可下才開始同居的。這是多麼嚴肅的負責任的婚姻啊,問題是兩口子同居了三個月,卻沒有一點聲響。

她媽悄悄地把倩叫過來,問兩口子有沒有那個生活。倩說:“有啊,而且豪這個人還特膩人的,上床就要,起床時還要。”她媽說:“說輕點好不,好聽啊?”現在的年輕人說話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怕羞。她媽說:“好了好了,有就好。問題是效果怎麼樣?”倩驚奇地問:“什麼效果啊?是指有沒有高潮嗎?”這個死丫頭,明知故問,把她媽講得臉皮發燙,不敢再問下去了。我想她是借此給女兒作一些生育指導,到底是過來人啊,總有些經驗之談吧。

性教育不是城裏的事,以前農村就有,隻是方式不一樣而已。搞人民公社的時候曾有個故事,講村裏一個老實人娶了一個老婆,過了一年沒有身孕,老生產隊長有義務作生育指導,跟老實人說,孩子是男人的精子與女人的卵結合在一起變出來的,有時候精子進不去,怎麼辦?夫妻做那事時,女的屁股要墊高一點,完事後還要把女的大腿抬起來,拍幾下讓精子下去,這就像我們社員用籮筐盛稻穀,把籮筐拍一拍,搖一搖,稻穀就下去了。老實人回家如法炮製,做那事前,找了一個小布墊墊在了老婆的屁股下,完事後,把老婆的雙腿架在兩肩上左右不停地搖晃。他老婆覺得稀奇,問他在幹嗎。他一聲不吭,認真地繼續著的他的工作,搖晃的同時,他又伸開雙手拍打老婆的屁股。他老婆覺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不小心把鼻涕噴了出來。老實人大呼不好,說精子從鼻孔裏跑出來了。那年代沒有生育指南、婚前必讀之類的書籍,都是從笑談中傳播性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