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和戰友們迅速將文件箱和行李扔到村裏的枯井中,上麵又蓋上了許多樹枝和樹葉。她身上僅有一支小手槍和最為機密的小本本,上麵記有由她單線派往敵占區情報人員的代號、秘密通信地址和接頭暗號等內容。考慮到當時的情況,林一預感到這次衝出包圍圈幾乎不可能,不是犧牲就是被俘。
緊急情況下,她一人在梯田旁邊的土坡上伏下身子,用雙手扒開一個洞,把小本本和文件夾埋入洞中,仔細把土壓實,蓋上樹葉做好偽裝。隨後,她和其他戰友一起順著梯田向山下跑去。為了縮小目標,他們分散開來,幾乎與日軍擦肩而過。跑到山腳下時,日軍已經到了山頂,哇啦哇啦地叫著向山下胡亂射擊,林一藏在樹枝下絲毫不動。不久,日軍就撤走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林一遇見了彭德懷的夫人浦安修和另外兩名男同誌,他們結伴摸黑走了很久後在當地老鄉放羊避雨的山洞中待了一夜。夜晚山風很大,氣溫很低,他們又冷又餓又疲憊,大家擠在一起誰也不說話。此時的林一有些困了,慢慢地進入夢鄉。她回想起愛發脾氣的彭總,盤腿坐在土炕上,認真地聽取情報部門剛從敵占區回來的工作人員的彙報,拿個小本本認真記錄,寫上幾個他自己能看懂的字,並不斷地插話作指示,有時大家笑老總的湘音太濃,聽不懂,他也從不生氣。
嗷嗚……嗷嗚,嗷嗚……嗷嗚,一陣淒慘的野狼嚎叫聲將林一從夢鄉中拉回現實。山區夜晚的天氣溫度很低,還下了一陣小雨。四人擠在一起凍得直打哆嗦。
26日,天還沒有完全亮,他們走到洞外,順著山坡走,遠遠觀察村子裏的動靜。他們見到有幾個人來來往往,不像農民,也不是軍人,估計不是好人,為了保護自己,就沒有進村,仍舊返回洞內。事後得知:日軍駐潞安特務機關截獲了我軍一二九師“左權陣亡”的電報後,命令益子挺進隊返回十字嶺到處找,到處挖,終於挖出左權的棺木,暴屍荒野,並給遺體拍照,將相片刊登在日偽報紙上。這些情況立即彙報到延安,黨中央和中央軍委要求保密,始終沒有流傳出來。
27日,弄清敵人已經撤走,他們開始向村內走去,恰巧碰上八路軍總部派出的搜尋隊,把他們帶回了總部集合地。這次襲擊造成的損失是慘重的。北方局秘書長張友清失蹤後被俘,在太原監獄中犧牲。八路軍副參謀長左權壯烈犧牲。總部通訊科科長海鳳閣犧牲,新華社華北分社社長何雲與40多名記者犧牲,其中一名女記者的丈夫藏在山洞裏,他眼睜睜看著妻子和戰友被敵人包圍,奮勇還擊後砸斷手槍跳崖殉國。北方局調研室主任張衡宇和全室10餘名工作人員犧牲。朝鮮共產黨領導人金白淵亦在突圍中不幸犧牲。這是抗日戰爭以來八路軍遭受的最大一次損失。
彭德懷指定歐致富挑選指戰員組成暗殺隊,日軍“益子挺進隊”在祁縣縣城遭重創
1942年5月27日拂曉,延安接到第一二九師發來的電報,得知左權陣亡。毛澤東在極度悲傷中複電,提出為安全起見,將八路軍總部機關移到晉西北去。但是彭德懷堅持要留在晉東南,中央綜合考慮後予以同意。
27日夜,總部和北方局突圍人員在小南山村集結。彭德懷站在打麥場上點著名字一個個地問:×××,到了嗎?×××,到了嗎?周圍的人一個個地應答著,可是他就是沒有問到妻子浦安修。彭總在想:總部、北方局隊伍被敵人衝散了,安修身體那麼瘦,一定是犧牲了。左權和數十位戰友的犧牲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悲痛,場內場外都有人在抽泣、落淚。
一聲集合令,人們馬上振作起來,列隊聚集到打麥場上。皓月當空,隻聽到彭德懷那不改的湘音,一字一句,震人心弦:“同誌們,讓我們擦幹眼淚,咬緊牙關,為參謀長報仇!為犧牲的戰友報仇!為慘死的同胞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