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結局的結局
生日時,卉送給我一幅水彩畫,為此,她花費了整整一個通宵。
卉那時在師大中文係讀書,我在美術係。一次上學途中,我們乘同一輛公共汽車。慢慢認識了,她就大大咧咧地向我談起莫泊桑、王統照、普希金,還拿出她自己寫的一本散文詩給我看,一邊向我解釋其中的含意。我呢,則瀟灑自如地向她介紹達·芬奇、拉斐爾、齊白石等名畫家,還拿出自己秋遊君山時創作的一組山水畫請她欣賞,並坦白告知她所以創作這些畫的真實意圖。
回到學校,說不清怎的,她很快就熱愛起繪畫來,我也鬼使神差想爬格子了。我們因此常去學校後麵的嶽麓山上談心和相互討教。不出一年,我發表了好些抒情小詩,她也發表了不少中國山水畫。我們高興得不得了。
自然,她送給我的那幅水彩畫是清新雋永的。記得最初接過那幅畫,我的心裏立刻有股暖流淙淙漫過。同寢室的同學也大都說這畫有弦外之音,我就愈神思恍惚了。可好幾天,當我在校園外的小石徑上不期而遇她,發現她依然平靜坦然一如從前,便怨起自己多情善感來。說真的,我不明白她何以送我這種畫。
但輪到她過生日,我亦作了首格調相近的抒情小詩送她,詩雲:思念/是一隻勤勞的啄木鳥/在叮叮當當地啄你/金子般沉甸甸的心;思念/是夏夜陣陣襲來的涼風/在窸窸窣窣地輕吹你/冰晶般透明的門。你什麼都可以拒絕/就是不能拒絕思念。同樣不明白何以作此詩送她。隻記得送她這首詩時,她很羞赧的,臉紅得如桃花。當然事後,我也盡量表現得平靜坦然一如從前。果不其然,她在苦苦失眠了整整一個夜晚後,竟也象我一樣埋怨自己多情善感了。這是怎樣的“惡作劇”呢?
時不我待!經過生日的故事,我們惶惶然地走上了社會。2年後,我們又匆匆忙忙地結婚了。有趣的是,我的妻子是她的同學,她的丈夫亦是我的朋友。隻因過於忙碌,畢業後我們一直未能見麵,往事也就如水一般漸漸地流遠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當我和她又一次不期而遇街頭,見到彼此的孩子,我們的雙唇竟抖動得如波浪,我們的臉刹時玫瑰般地紅了。5年,5年了嗬!
回到家裏,一種強大而無形的力量立即驅使我找出她送給我的那幅雙鹿戲水畫,看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醉心。驚人的相似,她也馬上從箱底翻出我送給她的那首抒情小詩,讀得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動情。我們就象觸了電,心裏湧起從未有過的絕美的浪花。
但從此,我們害怕見麵了。為什麼?不知!
(原載《跨世紀》199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