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

青不算高,不算苗條,也沒有櫻桃小嘴。但她很溫和、文靜、美麗。

我和青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接觸她才兩個月,我就發現我們情投意合,個性相似,長得也如親兄妹。記得日本的一位相學專家說過,相貌相似的男女緣份尤深。我因此時常慶幸能找到青,我把這看成是自己人生最輝煌的一頁。

我們時常約會,時間:晚上9點;地點:十字路口;誓言:不見不散。這天,我照樣提前20分鍾趕到目的地,掏出一張《新民晚報》,一邊在路燈下瀏覽,一邊留意她的到來。時間過得很慢,我讀完這張四開八版的報紙,才剛好9點。我四下望了望,不見她來。而此時又無事可做,便索性收起報紙,佇立街邊靜候。表針嘀嘀嗒嗒地走著,我的胸口亦怦怦直跳,成雙成對的男女不知過去了多少,仍不見她的蹤影。晚上10點,我開始猶豫徘徊。雨下起來了。街上濺起水花。沒有避雨的地方,我全身淋得像落湯雞。11點,她還是沒來,我滿肚子的怨氣。但既然說過不見不散的,我一咬牙,還是決定等她。12點,我的心碎了。悻悻地回到宿舍,我隻覺身上異常寒冷。

她並不向我道歉,不解釋失約的原因,好象什麼也不曾發生一樣。盡管如此,她的心卻向我靠近了一大步。她開始把我介紹給她的六親四朋,開始向我談起未來的生活歲月,眼裏也燃起一團呼呼的火苗。

光陰荏苒,轉眼又過去兩個月,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充滿著溫馨,充滿著詩情畫意!

男女平等!我們決定改變約會的方式。這次,是她等我。

她果然提前5分鍾到達了目的地。這天天氣很好。她也打扮得楚楚動人。遠遠地,我看到她正在路燈下靜候,我的心裏好甜!可一咬牙,我還是回到了宿舍。“讓她也體驗一次失約的滋味吧,有起有伏,這才浪漫!”我想。11點多,我又去看她,老遠,發現她仍在十字路口,癡了一般,但我還是沒過去。這天晚上,一種報複成功的痛快與滿足脈脈漫過全身。

我沒有料到:她會莊嚴宣布分手的決定。“那次,我坐在舅舅家的陽台上,撐著青陽傘,目睹你在雨中依然等我,許久許久,覺得你是一個堅定不移的人。考驗成功了,我興奮得通宵未眠。我決定把心掏給你。而這次,你竟尋機報複,你的心胸太狹窄了,你不是堂而皇之的大男人,算了吧,就當朋友一場!”她掉著淚珠說。我呆了。“我也是考驗你呀,而且……”我囁嚅道。不知為什麼,我未能把話說完。“此一時,彼一時嘛!”她說,冷冷地……

五年後,我們在沅江岸邊不期而遇。我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帶著我的兒子,她帶著她的女兒。沒有了往日的羞怯不安,我們平靜如水。我說:“那天晚上,母親心髒病突發,生命危在旦夕。我慌了,立即送她去醫院搶救。回來,唉,我……”“你幹嘛不早告訴我呢?”她大驚失色。我苦苦地笑了笑:“此一時,彼一時嘛!”說這話時,她的眼裏噙滿了晶瑩的淚花。我的心裏亦陣陣隱痛。

(原載《中國檢察報》1994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