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歎了口氣,如此境地,又有幾個人會意誌堅定的選擇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呢?其中的辛苦和悲哀又有幾個人能理解呢?理解又如何,徒增悲哀罷了。
都言“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又有幾人知道那寂寥的後半句“隻是未到傷心處”呢?她低下頭去看他,滿眼的傷感:這條路這麼艱苦,你真的可以堅持下來嗎?
但她發現,就算他再傷心再無助,他的眼神依然是堅定的。望著他堅定不移的目光,她突然想起了汪國真的一句話: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
可是,你真的能堅持下去嗎?無論什麼問題,你都能不後悔嗎?她的神色逐漸的黯然下去:隻是那樣做實在是太苦了。很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就到了萬劫不複之地,再無翻身的可能。
“你這般費盡心思,飽受煎熬,到頭來或許隻能換得一個六親不認的結局,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她的語氣平平淡淡,可依舊無法遮掩其中夾雜著的些許沉重與擔憂。
他於涕泣之中微笑道:“這個我早就想過,郡主不必憂心。我做人做事隻求問心無愧,所以郡主您也不必再勸了。”他揚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道:“如果那一日真的到來了,我想郡主也不會記恨我的,對吧?”
她又些落寞的別過頭去暗想:怎麼會?我隻會更加同情你。
可這話她始終也沒說出口。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了,還望郡主到時候看在今日能在此處閑談的份上,賜我一個全屍,替我立個墓碑,燒兩個銅錢吧。”
他的語氣寂寥,略帶著自嘲的笑意,就好似要奔赴刑場的意味。這種感知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正對上他認真的眼眸,她也曾想要在其中尋到一絲戲謔,可卻不如她所願——那雙眼眸此刻早已被認真填滿。短暫的注視,終是她敗下陣來:“好,我答應你。”
他站起身來,許是跪的久了的緣故,他有些重心不穩的輕晃了一下,待到他站穩,隨即就拱手作揖:“多謝郡主大恩。”
她神情寂寥的仰望著天空,淡淡道:“嗬,不敢。”語氣中半是孤寂半是自嘲。貴為郡主又如何?終究也隻是一個為國犧牲的棋子罷了。
想必他也聽出她的嘲諷來了吧,不然怎麼也像她一樣望著一望無邊的天際長長的歎息呢?
一時間,竟無人說話,隻餘那花叢中的昆蟲們嬉戲打鬧的聲音。
聽得她好一陣的心煩。
這應該是她平生以來頭一次從內而外生出一種無力感。那種無力,好似漫天潮水,頃刻間將她淹沒。她突然哀傷起來,他如此,是不是她自己也如此?
都說“出來混社會,欠的總得還”,她身為郡主享盡了榮華富貴,是不是也應當付出些代價?一個左丞相家的公子尚可以為國做到如此地步,那麼,她自己呢?
她突然沒有了閑談下去的心情。事已至此,還要說什麼,又有什麼可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