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她孤身一人行走在小路上,提著個碩大的畫箱,搖搖晃晃的走著。
來之前,她將丫頭甩到了身後,一心隻顧著已在彌留之際的文清澤;回來時,玄衣想送送她,可畢竟自家公子的身後事還要處理,所以也就未跟來。最後玄衣隻是在相送時殷勤囑咐要多多保重,就回屋料理後事了。
天,已經漸漸的陰了下來,隱約閃過雷聲。怕是要下雨了,她想。
她就那樣一步一晃的踱著步子,遙看那望不到邊的小路感慨著天涯路遠。那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仿若眼前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小路就是人生。無論有得再慢再難,也終要前行。無論發生什麼,都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遙遠的終點。她慘笑:隻是這終點可是說來就來,毫無預兆嗬!
本就有些發黑的天,更加陰沉了。
她不緊不慢的走著,帶著些許的落寞與虛弱,孤寂與迷茫,行走在這天地茫茫間。她忽然冷笑:天下這麼大,可居然容不下自己這樣身形單薄的小姑娘!蒼天啊,睜開你的眼,看看你到底幹了多少蠢事?!
風急雲低,夕陽落山,天地蒼茫,卻找不到什麼可以作為倚靠的。她突然,想家了。
從小到大每到深夜,她的家門口都會點亮起一盞橘色的燈光,哪怕隻是點點光亮,卻足以讓人感到家庭的溫暖。可如今,她環顧四周,黑壓壓一片,哪裏有什麼溫暖可言呢?
一聲響雷打過,天似乎在應和一般幾乎同時下起雨來。打在地上,樹上,房簷上,也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她的身上。打透了她的衣裳,迷蒙了她的雙眼,阻礙了她的腳步。
那一刻,她突然好懷念那個曾經的自己,曾經的人,曾經的事。或許,這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吧,她自嘲。許是隔著千年厚重的光陰回頭再看的緣故,她隻覺得,仿佛生在那個時間,活在那個時代都是一種幸福。
可她,卻生生的拒絕了那種幸福,拒絕了在愛與被愛中生存的幸福。
她突然停下腳步,靠在畫箱上,坐了下來——如今的她似乎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接著走完眼前的路了。遙遙望去,遠處不知是那戶人家,升起了熣煙。哪怕是在風雨中,依舊盤旋在房子上空。
那才是家的力量吧。
隻是如今,她的家在哪裏?
如今的她才認識到,家,從不隻是一個可以容身的房子,而是你愛的人、愛你的人一直在你的身邊。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家啊!
古時有手持一劍走遍天下的江湖遊俠,今日有包袱一擔客居他鄉的落魄遊子,或許支撐他們一直走下去的原因就是他們心中的那個家吧。因為心裏有家,有家過帶來的溫暖,才會一路不回頭的走下去。
家的溫暖對於她而言,就是一盞橘色的燈光照亮門前的台階,就是一個可靠的肩膀支撐搖晃的身軀,就是一束溫暖的陽光明媚陰暗的心房。
隻是,她的家在哪裏呢?
她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她揚起頭,心想,這雨真是越下越大了。
她很是失落的將頭枕在畫箱上,慢慢的閉上眼睛。
但願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自家開得正好的茉莉,花香縈繞,暖人心扉。
要麼,就再也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