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畫箱,取出紙筆,準備給他畫像。
他問:“擺個什麼樣的動作呢?”她答:“端坐。”說著,手已經研起墨來。
見她這麼認真,他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可是內心依舊很不舍,其實畫畫什麼的都是無所謂的事,不過是要留她的借口,想留住她才是真。隻是他該說她什麼好呢?她如今隻顧著畫畫,連一句完整的話也不給,叫他這一肚子的話講給誰聽?
他望向窗外微微發黃的陽光,很是糾結:說了,恐打擾了她作畫,可不說……他微微歎息,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他幾乎咳成了一個團,呼吸間也填了些許沉重。他悄悄的給自己搭了搭脈,恐怕熬不過今天黃昏了。
久病成醫,其實不用請大夫他也知道自己是活不長的,更何況整日都要飽受疾病苦痛的煎熬,這樣的日子不過也罷。天命如此,他不強求。
隻是,他望向正在認真作畫的她,他要把她怎麼辦嗬!
若說這世上他最在乎誰,除了玄衣,就是她了。玄衣他倒不擔心,平日裏他都是被玄衣照顧,讓玄衣自己照顧自己他還是很放心的。隻是她……
忽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平生從沒有咳嗽得如此劇烈的時候,可如今……,他心下黯然,恐怕他很快就會離開這裏了。
這一陣咳嗽,久久不停。他的臉色由白變紅,又從紅到白,身下的床單也被他瘦骨嶙峋的手抓成一團團的,他幾乎用上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可依舊無法止住這如山倒的咳嗽。在一旁作畫的她早已忍不住,撲到床頭,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的他渾身上下早已沒了力氣,眼睛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他再也看不到她給他畫的像了,他悲哀的想。忽聽她嚎啕大哭,他一時間悲喜交加,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安慰她。
她從來也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今天她卻因為他而痛哭流涕,他是不是應該覺得幸福?可是,他卻不能安慰她,叫她不要難過,他甚至不能說太多的話——他太累了,真的好想什麼都不管的睡一覺。
他也知道,他那麼一睡,恐怕就再難醒來了。
咳嗽終於止住了。他整個人都癱軟在床上,現在的他可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自嘲的笑起來。誰知這一笑,又牽起咳嗽來,嚇得他立刻止住了笑,他所剩的時間不多,沒有荒廢的機會。
他努力的平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隻是都是徒勞。他的嘴角劃過一絲傷感,盡管眼前漆黑一片,可他依舊望向前方,望向他認為她在的地方,喃喃:“抱歉……”
“別說抱歉,你不欠我什麼……”她本來還想說什麼,可看到他幾近土色的臉龐她忽然什麼也不想說了。都到了這種時候了,那些話,不說也沒什麼。
他微微的搖了搖頭,他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他如今一個簡單的搖頭,他黯然的道:“我今生有幸得以與姑娘結交,隻是奈何……從小起就一直多難多疾,如今卻自私的叫姑娘來,實在抱歉。”
他喘息著又道:“隻願來生有緣再相見。”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摸索著去拉她的手,卻沒有成功。他想微笑,可目光已經渙散,他隻能將滿腹的深情揉進了一句話裏:“縱然無果……也不悔……來世……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