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西邊走邊說:“爸爸,你看見沒?他額頭正中有塊疤,這麼瘮得慌啊!”
池龍就跟她說:“這個馬重啊,是我十五年前的學生。”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昔日的情景又重現。
那時,池龍剛剛師範畢業,在大橫江中學教書。他當班主任,教初一(現在叫七年級)數學。馬重很調皮,見麵打招呼,也不叫“老師”,就直接喊池龍“龍哥”,還經常闖禍,沒少挨池龍收拾。可在那年冬天,馬重和社會上的人打架,動了刀,把人捅了。這小子一看不好,就逃出家門,躲了起來。池龍去家訪,看到他家境況很窘,拿不出錢來給人家治病,馬重的父親氣的胡子撅起老高,罵這個不省心的癟犢子,說這個敗家子兒愛死哪兒去死哪兒去,不再管他了。那時候,池龍在單位掙得很少,一個月才掙249快錢,並且還要拖欠,到學期末才開工資。可既然遇到這事兒了,出了事兒總得解決啊,雖然這與池龍沒有直接的關係,他還真不忍心袖手旁觀。於是,池龍請了假,專門坐火車,去了東山市,到開發區附中,找大學同學鄭旺,因為池龍知道,在市裏開發區他那時工資780塊,並且按月足額發放,手頭寬裕。這樣,從他那裏借了1000塊錢。從市裏回來,池龍把錢交到了馬重家人手裏,付了人家的醫藥費,了結了此事。馬重知道池龍籌了錢,幫他擺平了,也許是心存感激吧,反正在學校沒再搗蛋。隻是池龍在龍城北的大橫江中學僅僅工作了一年,就調到了龍城最南端的石井鄉中學,從此他和馬重再也沒見過。
聽著池龍的講述,女兒沒再說話,小手拉著大手,默默地朝前走著。
快到中學,看到一輛黑車橫在了大門口。池小西眼尖,指著讓池龍看:“爸爸,這不就是馬重剛才坐的那輛車麼?”
池龍仔細看了看,果然是那輛漢蘭達!
池龍心中納悶兒:馬重在石井鄉中學?幹啥來了?
校門口兒圍著一群人,大部分是周邊的村民,還有一些學生,七吵亂嚷,人聲嘈雜。
石井鄉中學校長甄蔭低眉順眼,對一個光著膀子的紋身說:“我說,您別急,別急,咱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紋身一臉的不屑:“說啥啊,有啥說的?媽了個x的,欠債還錢,還咋說啊!”
甄蔭被弄得灰頭土臉,一陣沮喪,他心裏明鏡兒似的,這種人不好惹,也惹不起。
這時,石井鄉總校校長霍兆成走了過來。石井鄉總校和石井鄉中學在一個院兒裏,估計他知道這裏有事,才趕過來的。隻見他滿臉堆笑,也對紋身恭敬有加:“這位兄弟,能不能到辦公室談,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來來往往的,讓學生看了也不好!”
紋身晃著大腦袋,向霍兆成瞄了一眼,胸前紋的狼頭分外猙獰,說話甕聲甕氣:“你算哪根蔥啊,這學校的操場都修了兩年了,工程款還欠著啊?今兒告你說,不拿錢來,說啥都他媽的不好使!”
霍兆成聽著這難聽的話,臉色很不好看,但喘了口氣,依舊解釋道:“我是石井鄉總校校長霍兆成,關於這筆工程款,的確應該還,可現在學校經費實在太緊張了,暫時真還不了!”
紋身聽了他的自池龍介紹,怪眼一翻:“總校咋的了,校長官兒挺大咋的?你跟我裝啥大尾巴狼啊!牛逼閃閃的,忒拿自個兒當盤兒菜啊!”
馬重也在人群中間,兩臂交叉疊在胸前,很傲慢。這時,他衝紋身幹咳了兩聲,紋身立馬兒就沒話了,帶著幾分恭敬瞅著馬重,一副唯馬首是瞻的樣子。
馬重衝著霍兆成笑了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竟很有風度地說:“霍校長,兄弟這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看,能不能想個法子,把這工程款結了?我想,霍校長總能有辦法的,是不是?”眼神如刀,劃過霍兆成的臉,讓這位石井鄉總校的校長不禁打了個激靈。
霍兆成不寒而栗,仍麵露難色:“這,這事兒,讓我考慮考慮,不過,確實有點兒難辦。”
紋身一蹦多高,罵罵咧咧地:“看來,你們還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呐!三哥,別跟他們扯犢子了,不給點兒厲害嚐嚐,我看——”
馬重打斷紋身的話:“老四,給他們三天時間,到時候咱們再來!”
說完,他看都沒看霍兆成一眼,昂首闊步,分開人群往外走,上了那輛漢蘭達,加足馬力,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