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底下的來賓並不知情,他們隻管喊得聲嘶力竭,要他們貼身跳一段熱舞。沙小弦拈了拈裙子,冷淡地說:“一不會跳,二不方便跳。”
正楠環視底下空前高漲的人群,壞笑:“你有方法退場嗎?”
“有。”兩人深情相擁時,沙小弦說得眼皮都不眨。“你快唱歌,我已經安排好了。”
她牽著正楠的手,緩緩退出他的懷抱,舞台燈光突然全部滅了,隻有一束小小的星光打在了主角正楠身上。正楠開始清唱《不了了之》,以歌星出道的他用實力漸漸緩解了下麵急促的局勢。
第一遍過去,一陣悠揚的小提琴突然從舞台底傳了出來,配合歌聲簡直是天衣無縫。演奏者技巧純熟,不事張揚,用這種低調的方式勾動聽眾好奇心。如此同時,另一束星光灑在舞台升降台上,沙小弦肩持電子小提琴,嫻熟地拉著,從地底緩緩升起。
正楠右手挽了個漂亮的禮花,麵朝底下觀眾躬身施禮:“今晚很榮幸請到了原‘愛信’樂團首席小提琴手,大家如果想Happy,就盡量向她提出要求吧!”
小美大聲嘶叫:“沙寶,再High一點!”
沙小弦突然右手一弓,琴音一變,拉起了熱情奔放的《Contradanza》,隨著她激揚的樂聲,正楠的手指摸向了襯衣,解開了剩下的三枚扣子。
那件淡紅色襯衣飛揚在空中,整個大廳已經沸騰成一片。
沙小弦垂下眼睛,專心致誌地演奏,從不間斷。
如果說整個夜總會都處於一片熱血噴張狀態的話,那麼至少有一個人是冷靜的。
李銘遠坐在最隱蔽的監控室內,除了機器微微嗡鳴的聲音,四下裏異常安靜。眼看著銘少爺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又坐在茶色玻璃牆前不說一句話,其餘留守的人也發不出什麼聲音。
範疆問清了來龍去脈,回來向他躬身稟報:“一個中國來的導演租了這個場子,控製燈光的都是他帶來的人。”
李銘遠還是不說話,看著盛裝打扮的沙小弦走上台,看著阮正楠銜走了她的玫瑰,看著兩人親密地擁在一起,看著底下的男人在她的舞曲裏褪光了上身的衣服,手裏不覺帶了力,掐斷了僅剩的那根煙。
他突然站了起來,將腳邊的轉椅踢了出去,哐當一聲巨響,椅子反彈了回來。一次大力不足以毀壞幕牆,他將轉椅勾了回來,不緊不慢地踩好著力點,再一次次踢了出去。
頭號扈從範疆不動,旁邊的人自然更不敢動。
十幾次後,李銘遠終於用塑鋼椅子在玻璃上踢開了一條縫,他看了看,將轉椅抵在這個裂口上,再起腳一踢。椅子帶著鈍響飛向了底樓,不久夾雜了一片叫罵聲傳上來,而撕裂的幕牆創口剛好是一人高。
李銘遠不慌不忙走到裂口前,俯視斜下十米遠的舞台,麵對著眾人,朝範疆擺了擺手。範疆會意,掏出一根煙放在他嘴角,又用銘少爺的禦用火柴給他點燃了煙。
底下受難顧客最先發現頭頂上的變故,他們借著燈光看了看肇事者的臉,罵人的話說了一半就忍住了,能來這個地方的人,多半不是善類。當非善類遇上大惡人,他們隻有選擇明哲保身。
李銘遠猛吸一口煙,又吐了出來,示意將夜總會的廣播打開。他通過小麥克冷淡地說了兩句:“報警,叫救護車。”
聲音回蕩在舞台上空,有一瞬間覆蓋了沙小弦的琴聲。沙小弦置若罔聞,繼續在演奏,而正楠笑著吹口哨,穿上了場記姐姐幫他撿起來的衣服。底下的觀眾一聽到警察要來,不良分子已經擠出外圍,伺機溜走。
一部分跳舞的繼續在跳舞,喊叫的繼續在喊叫,小美抬頭也看到了小舅舅,伸伸舌頭,一溜煙跑了。
李銘遠朝外彈開煙頭,走回小桌邊坐下,對著幾個保鏢說:“把凳子丟下去,看準那個男人砸。”他伸手倒了一杯香檳,淺啜幾口,又清淡地說:“不死也要見血。”
保鏢們還在遲疑,李銘遠抬起眼睛一掃,他們馬上魚貫走出,趕到一樓去抓目標人物阮正楠了。範疆走到裂口邊,真的拎起一張轉椅腳,一句話也不招呼,直接朝舞台正中狠狠砸去。
李銘遠喝下香檳,疏疏落落給他鼓掌。
範疆又麵無表情地丟下了第二張,底下人驚呼,沙小弦眼疾手快,拉過了正楠,摟住他的腰,將他護著送進了升降台,看到沙小弦也在目標身邊,範疆到底還是遲疑了下,李銘遠卻冷冷地吐出個字“砸”,將一股剽悍發揮到極致。
就在這段耽誤的時間差裏,沙小弦圈著正楠的腰,擠在小小的站台上,消失在大家眼前。
李銘遠坐在監控室裏下令:“既然小明星跑了,那就把他的跟班抓來打一頓。去跟警廳的謝部長說聲,以後記得要用有礙風化罪抵製這批人來新加坡。”
夜總會的MV雖然出了風險,但順利拍完了,餘下的就是海灘外景及古裝唯美部分。大胡子導演追問那天的銘少爺為什麼會鬧場,沙小弦誠懇表示她並不知情,正楠笑著提出請她做保鏢的要求,她禁不住他的軟語相求,勉強答應了。
“等會有場對手戲,沙寶你來吻替吧。”正楠抓著沙小弦坐在攝影棚一角,笑嘻嘻地對她說,“我親你比較有感覺。”
沙小弦打著手裏的卡通遊戲機,抖開了肩膀上的爪子。
正楠又趴了過去:“唉,我們去玩吧,要不閑下來就會想著卷毛安。”
沙小弦照樣不理睬他。兩人正鬧著,突然有一隊穿製服的男人湧進來團團包圍了場地,編製組的人過去交涉半天,得知是警廳派人突擊檢查違規物品,一個小時後,整個劇組以炮製危險刀戟的名目被迫停機了。
大胡子導演急得滿地暴走,連連碰上晦氣事,他都要罵娘了。沙小弦冷眼看了會那邊的動靜,對著不明真相的正楠說:“強龍果然壓不住地頭蛇。”
胡叔勒令沙小弦帶他們去拜訪李銘遠,理由是她先來新加坡半年,好歹也能知道天淘沙公寓的位置。沙小弦坐在太陽下懶洋洋地不動,胡叔衝過去拎著她的耳朵,將她拉上了車,正楠低頭猛笑。他們聽信了出租場地的老板的意見,打算帶份厚禮登門謝罪,盡管他們也不知道這個罪到底在哪裏。
一切都發生得莫名其妙,那個傳聞中的銘少爺也是莫名其妙。
公寓前,門房裏的保鏢按通內線,為拜訪的三人通傳。李銘遠通過範疆的麥冷冷丟下兩個字“不見”,沙小弦轉眼看著胡叔嗤笑:“我說對了吧。”
胡叔不以為意,餘後兩次照樣扯紅她的耳朵,將她拎到了李宅前。沙小弦皺著眉摸著紅燒耳廓,聽到李銘遠依然不接見的消息後,突然起腳一踢,將造價不菲的鍍鋅大門踢開了一條縫。
“這還有完沒完?再不見大叔,我耳朵都要扯掉了。”
李府的人過來要阻止他們進門,沙小弦右腳支地,漂亮地側身飛踢,砰的一聲將人帶門踢到門柱後,摸著耳朵不耐煩地走進公寓莊園。
胡叔目瞪口呆,招招手,帶著低笑不止的正楠順溜進駐李宅。
範疆麵無表情地站在莊園路一邊,並沒有阻止揚長而去的沙小弦,而是擺擺手,示意保鏢們都退下,悄聲說:“銘少爺的客人,不用攔。”
李銘遠穿著鬆散的睡袍,赤腳站在陽台上看著花園。胡叔站在他後麵說了很長時間,他背對著客人一動不動,連個正麵也不屑於轉過來。陽台小桌上擺放著牛奶和蘋果,一本時尚雜誌,還有一份《娛樂周報》。胡叔看著彩頁上幾近半裸的正楠摟著模糊麵目女孩的大幅照片,慨歎著新加坡這邊的傳媒效率就是高。
“銘少爺,您就直說吧,要我們怎麼做您才會放過我們?”胡叔說得口幹舌燥,無奈那道凜然的背影像是沒聽到似的,除了開頭丟下個“嗯”字,後麵就再也沒指示。
李銘遠向前走了幾步,踩在地毯上,他突然朝下麵花園輕輕吹了下口哨,一條長毛高加索犬緩緩蹲下後腿,坐在了草地上。草地連著一張白色木長椅,上麵還並肩坐著兩個人,正對著太陽懶洋洋地閉目養神。
阮正楠第一次到天淘沙公寓來,沒發現什麼新奇東西,靠在沙小弦肩膀上很快睡著了。沙小弦推了他兩次,他那腦袋像是牛皮糖似的,輕車熟路地靠過去,找個稍微有點肉的角度,舒服地擦兩下,再也不動了。她嫌棄地看著他說:“比我家旺財睡相差多了。”
正說著,倫恩拖著飄揚長發,從花園的玫瑰樹下轉過來,撥弄著水球玩。沙小弦看它腦袋上還薄薄地纏著一層紗布,好心腸地沒有動,再者一個粘人糖還掛在她身上,她也沒辦法突然發難。
倫恩走得近了,抬起毛茸茸腦袋,突然看清了麵前的臉。它嗚嗚低叫著,兩腳一弓,就要逃躥開去。沙小弦看得真切,抿嘴呼哨一下,發現它奔跑的姿勢沒有變,幹脆推開正楠的腦袋,彎腰扯了根花木棒子,威脅性地提在手裏。
此時花園靜寂無人,可憐的倫恩求救無門,跑也不是留也不是,磨磨蹭蹭地朝來路退去。好在他的主人看到了一切,出聲招呼它一下,它萬般不耐地蹲坐下,留在了沙小弦麵前。
沙小弦一臉奸笑:“乖狗,我不打你哦,去把棍子找回來。”她揚起手,將花木棒子丟了開去,倫恩拖著長毛跟著黑影跑開了。
樓上的李銘遠這時才回過頭,對著一臉難堪的胡叔說:“你的MV換個女主角,我已經叫她過來試鏡了。”
不大一會,花園盡頭走來一位五官深邃的女孩,容貌讓滿園春光失去了顏色。她的氣質高貴清美,不緊不慢的步伐,將她襯得像是古典油畫中的公主。李銘遠帶著胡叔下了樓,慢慢地朝她走去。“她叫向玲玲,是財政部長家的千金,馬上要參加新加坡佳麗選秀,你替我安排好這場宣傳。”
向玲玲看到李銘遠出現在正門前,輕盈地跑過來,撲到他懷裏。李銘遠挽住她的腰,低下右臉,笑著接受了她的早安吻。胡叔看到這兩人的態度,馬上明白了宣傳片的女主角是非換不可了。他歎口氣說:“知道了,銘少爺。”回頭招呼落在花園裏的兩個小輩:“走吧,要開工了!”
沙小弦抬頭看了下李銘遠那邊,再抓緊時間按住倫恩,一直哄著它說:“乖狗乖狗不要動,讓姐姐抱一下吧。”倫恩嗷嗚叫著,逃不開魔爪,隻能乖乖地站著不動。正楠坐在長椅上譏笑這一人一狗,沙小弦懶得理他,突然張開四肢,猛地朝大狗撲了下去。
倫恩慘叫一聲,被沙小弦呈大字型壓在底下,扒著兩隻前腿不停掙紮,李銘遠變了臉色,鬆開了挽住向玲玲的手臂,大步朝花園這邊趕來。
“起來!”陽光下,他的聲音冷得可怕。
沙小弦慢吞吞地翻了個身,再碾了兩碾,終於從倫恩背上挪開了。李銘遠等不了那麼久,直接抓住她手腕,將她一把扯起來,丟在了一邊,轉身去查看大狗的傷情。
沙小弦拍拍身上的狗毛,對著笑個不停的正楠說:“走吧。”
三人坐在回去的車上時,胡叔還沒怎麼回過神,他看著打盹的沙小弦說:“丫頭你怎麼那麼大膽呀,敢在銘少爺家裏搗亂。”
沙小弦昏昏入睡,被正楠推醒幾次後,不耐煩地說:“這還算輕的呢,你忘了那個人渣怎麼整我們的,不是看你還要拍戲的份上,我早就想辦法還他了。”
正楠笑著做出最後結論:“不管是誰,如果想珍愛生命,一定要遠離沙寶。”
李銘遠雖然來頭大,不好擺平,不過他答應了的事就不會發生更改,所以胡叔後麵的拍攝很順利。警廳的人來得快撤得也快,損失的費用也由李銘遠簽單報銷,這前後變化都讓胡叔覺得匪夷所思。
他好好地捧著李銘遠點名征用的向家千金,對她讚不絕口。“銘少爺果然疼向小姐啊,天天準時來報道,開跑車接送,就差捧在手心裏怕化了!”
向玲玲抿嘴笑著,坦然接受一切讚溢之詞。
胡叔回頭又找跑龍套的演員:“路人甲準備好了沒有?捧香爐的丫鬟就位沒有?開門的小廝衣服換好了沒有?”
別看胡叔喊的人多,其實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一人分飾三角的沙小弦。她多數不樂意供劇組無限循環使用,但是胡叔眼睛一瞪,說了句“經費緊張,你不幫我誰幫”,她就硬著頭皮上了。
男主角正楠一襲白衣俊雅如仙,他站在煙雨迷蒙的小亭裏,看著冷著一張臉被推上場的沙小弦狂笑。玲玲穿著淡色衣裙走過來了,眉目不似雕琢,遠比畫中仙更有韻致。
這麼美麗的場景及男女主角,可是在真正拍攝時,連連NG了幾次。原因在於超級配角完全不懂演戲,要麼站位不對,要麼搶了主角風采,要麼香爐捧得沒有技術含量,總而言之,她頂著一張蒼白的臉,不住在鏡頭前亂晃,讓唯美之風的MV變成了驚悚電影。
正楠自然笑得直不起腰,就連好脾氣的玲玲也忍不住皺住了眉頭。
胡叔跳過去拿道具傘敲沙小弦的腦袋,罵個不停。沙小弦默不作聲忍耐了一會,看見李銘遠準點從場外來探班,變得極為不耐煩:“這還有完沒完哪,真是無聊!”
她回頭拉過一塊手帕,擦著臉上的粉先離開了劇場。
胡叔還在生悶氣,李銘遠看了看現場狀況,對他說:“我那裏愛熱鬧的妹妹多,導演你隨便挑幾個,免費給你征用。”
MV一共拍了三天,李銘遠一共來了六次,每天早晚接送玲玲,對她嗬護備至。沙小弦自從第一天挨了罵,再也不來片場報道,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就在劇組殺青,準備拆班回國的那天中午,李銘遠突然問大胡子導演:“你們劇組的沙小弦呢?”
胡叔愣了愣,他看看被冷落在太陽底下的向家千金,有些拿不準主意:“你找沙寶?”
“嗯。”
“聽場記說,她愛躲在拖罐車後邊偷懶。”
李銘遠轉身要走,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向導演求證:“她是不是說過要和你們一起回國?”
胡叔點頭,李銘遠馬上走掉了。
沙小弦給小狗旺財洗過澡,拎著它靠在車後曬太陽,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它的耳朵。“你是不是怕痛?用夾子夾住你半邊耳朵你就開始叫,不知道掛在繩子上幹得快些嗎?”
她打了個嗬欠,沒形象地倒在導演專用涼椅上,暖烘烘地睡過去了。旺財在她的燈芯絨長褲上爬來爬去,低聲弱弱地叫著,又順著她的胸口攀上去,舔著她的臉。
它舔一下,她就稍微側一下臉,懶得理會。舔了七八次後,她幹脆不動了,睡得死沉。
旺財弱弱地蹲在她肩頭上,餓得耷拉個腦袋。
在樹下等了一會的李銘遠走過來,提起旺財,放在巴掌裏玩。玩了一分鍾,他扭頭看看沒動靜的沙小弦,突然彎下腰去,輕輕地親在她臉蛋上。
果然睡死了,一點反應都不給。
李銘遠低聲歎氣,拿過一張毯子給她蓋上,再次親吻下去。等胡叔狐疑地趕來時,隻看到傳聞中囂張跋扈的李銘遠彎腰杵在涼椅旁,不斷輕吻著那個不爭氣的罷工龍套。即使發現了有人偷窺,當事人李銘遠也隻是麵色如常地走過來幹涉,要劇組先行離開,唯獨扣留了午睡中的沙小弦。
胡叔慨歎自己老眼昏花,錯識了現實狗血言情劇之萬年女配沙小弦。
(二)李銘遠答應沙小弦做他女友之後的故事
李銘遠剛剛認定了沙小弦,消息通過範疆傳入李家家主耳中,李父給了他很大壓力。李家給出的意見也有說服力,以一個坐過牢背景的女孩接近李銘遠,她的動機會否不單純。
李銘遠有時也會默默觀察沙小弦,想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挖出點她在深愛他的訊息,隻不過每次他都失望了。對於愛情方麵,他沒有很深的幻想,隻是一切本著心意而行。
比如現在,他看到依約而來的沙小弦盤腿坐在地板上打一天遊戲機時,他就會想,她來這裏是不是因為他的音箱效果好,條件比獅子洞優越,所以她才忙得顧不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