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東漢“黨錮之禍”
文史隨筆
作者:陳良
東漢桓、靈帝時,許多士大夫、太學生由於評議朝政,被專權的宦官集團劃為“黨人”,遭到了殘酷打擊與迫害,這便是曆史上著名的“黨錮之禍”。這個事件發生在桓、靈二帝時期,時間跨度約十年,前後共兩起三波。
要說禍事的起因,還得從當時政治局勢說起。自漢和帝起,東漢的朝政主要由外戚、宦官把持,兩股勢力犬牙交錯,輪番專權。漢桓帝初期,朝政由外戚梁冀掌握,延熹二年(159年)梁氏被宦官單超等誅滅,政權落入宦官之手。無論是外戚專權,還是宦官當道,東漢內政都搞得一團糟。以梁冀為首的外戚集團作惡多端,人神共憤;清除梁氏外戚集團之後,桓帝為了酬謝宦官,一天之內就封單超、徐璜等五人為縣侯。宦官利用接近皇帝的便利條件,假傳聖旨,飛揚跋扈,貪贓枉法。他們像外戚一樣,到處安插親信,在中央和地方培植自己的勢力,形成了一個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
宦官文化素質不高,在治國理政上無所作為,搞腐敗卻不亞於外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宦官大都心理陰暗變態,心狠手辣,本是“孤家寡人”,卻異常貪婪,到處搶掠,兼並土地。中常侍侯覽“侵犯百姓,劫掠行旅”,曾奪人宅舍381所,土地118頃;其兄任益州刺史,“民有豐富者,輒誣以大逆,皆誅滅之,沒入財物,前後累億計”(《後漢書·宦者侯覽傳》)。宦官在朝廷上,“竊持國柄,手握王爵,口含天憲”(《後漢書·朱穆傳》);在地方上,“皆宰州臨郡,辜較百姓,與盜賊無異”(《後漢書·宦者單超傳》)。他們胡作非為,把朝野弄得烏煙瘴氣。
外戚專橫,宦官凶狠,皇帝昏庸,不禁令朝野有識之士憂心忡忡。尤其是,宦官、外戚及其爪牙控製了選官大權,選舉不實,暗箱操作,賄賂公行;以至於出現“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的狀況。官員選用上的腐敗,嚴重堵塞了太學生和州郡學子入仕的出路,引起廣泛而強烈的不滿。出於對國家命運和個人前途的擔憂,一些士大夫挺身而出,堅決反對外戚、宦官專權,對他們進行抵製或反擊;太學生們評論朝政,臧否人物,激濁揚清,對賢能大臣給予褒揚,對弄權的外戚、宦官予以鞭撻,逐漸形成了所謂“清議”,太學因此成為當時的輿論中心;全國州郡學子亦與太學生聯絡,遙相呼應。
太學當時有學生3萬餘人,學生領袖郭泰、賈彪與朝中大臣李膺、陳蕃、王暢等交往,相互敬重、讚賞。太學裏流行一種說法:“天下楷模,李元禮(李膺);不畏強禦,陳仲舉(陳蕃);天下俊秀,王叔茂(王暢)。”與此同時,太學生們對朝中大臣、地方官員及社會名流進行畫像與歸類,“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等外號在社會上廣為傳頌。三君,指竇武、陳蕃、劉淑三人,竇武雖為外戚,但是一個品德高尚的君子,與陳蕃、劉淑同為“一世之所宗”;八俊指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寓八人,俊者,即為人之英也;八顧指郭泰、範滂、尹勳、巴肅、宗慈、夏馥、蔡衍、羊陟八人,顧者,即為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八及指張儉、翟超、岑晊、苑康、劉表、陳翔、孔昱、檀敷八人,及者,即為能導人追宗者也;八廚指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八人,廚者,即為能以財救人者也。太學生與朝中大臣“競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對於宦官來說,更感覺到壓力很大,因為他們擅權妄為,正經事做不了,壞事幹了不少,自然引起了輿論界的批評或指責。為此他們很不高興,時常在皇帝麵前進讒言,並試圖予以打擊。
延熹九年(166年),宦官徐璜、侯覽、趙津的家人或黨羽在大赦之前競相為非作歹,徐璜的侄子徐宣戲射殺人,侯覽的家人在故鄉殘暴百姓,趙津的黨羽張泛借機橫行。而地方官成瑨、翟超、劉質、黃浮等不畏權貴,在大赦以後仍按律處置了這些人。宦官侯覽等人向桓帝進言,桓帝聽信一麵之詞,重處了這些官員。朝中重臣、位列三公的太尉陳蕃、司空劉茂向桓帝進諫。桓帝不悅,劉茂不敢多說。陳蕃獨自上書,為受罰的官員辯解,建議桓帝斥黜佞邪,結束宦官亂政。桓帝不予理睬。宦官由此嫉恨陳蕃,但因其位高名重而不敢加害於他,但對其他人則大加報複。成瑨、劉質等最終下獄遇害,岑晊、張牧等人逃脫得免。宦官與士大夫間的矛盾更加惡化,彼此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河南人張成,擅長占卜,預知朝廷將要大赦,縱子殺人。李膺時任司隸校尉,下令逮捕張成之子,大赦後仍將這個蓄意殺人的惡棍處死。張成係宦官黨羽,平素以方伎結交宦官,其子被處死,宦官便借題發揮,指使張成弟子牢修向皇帝上書,誣告李膺等人“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桓帝不禁大怒,下令布告天下,逮捕黨人,一起波及全國的黨錮之禍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