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桐萬萬沒想到的是,容叔所說的客人是趙振東。
趙振東穿了一身中規中矩的灰色中山裝,看上去老成穩重,並無平日裏的風流桀驁,反而像個退休幹部。
更讓人驚訝的是,陪趙振東一起來的竟然是徐小倩……隻是她卸掉濃妝,換了一副清雅的淡妝,也穿了一身暗紅色的唐裝衣裙,披散著長發,舉手投足頗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
徐小倩見了楊曉桐也是狠狠地吃了一驚……她怎麼想也想不到,楊曉桐會在容叔這裏,容叔是誰啊,帝都赫赫有名的大佬,黑白兩道通吃,誰的麵子也不給,做事全憑個人好惡,而楊曉桐不過是南源小縣城的高中生,這樣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麼認識的?
楊曉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當著趙振東和容叔的麵,又不好跟徐小倩說別的,隻能裝作不認識,徐小倩亦是如此,隻聽趙振東介紹道:“知道容叔愛聽黃梅戲,我便請了徐小姐過來給容叔唱幾曲,徐小姐出身戲曲世家,在黃梅戲方麵,可是很有造詣的。”
戲曲世家?!
楊曉桐垂眸。
明白了,趙振東跟她一樣,都是來投所其好的。
果不其然,徐小倩還帶了古箏,像模像樣地坐下調了調音,開始吟唱。
楊曉桐斟了茶,不聲不響地站在容叔身邊,她沒怎麼聽過黃梅戲,也不知道徐小倩唱的什麼戲,但聽起來,徐小倩唱得不錯,字正腔圓,聲情並茂,連楊曉桐都聽得入了迷,她從來不知道,徐小倩有這麼一副好嗓子。
趙振東也似乎聽得很入迷,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和著她的節奏低吟淺唱,一臉陶醉,容叔不聲不響地喝茶,沉默不語,窗外微白的天光透過白麻紙糊著的窗欞,影影綽綽地透了進來,茶香滿室。
一曲終了。
容叔很給麵子地拍了拍手,讚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戲曲世家!”
徐小倩欠欠身,抱著古箏退了出去。
趙振東則悄然打量了楊曉桐一番,小姑娘長得倒是清純可人,粉色毛衣馬尾辮,看起來像是個學生,心裏暗忖,也不知道是哪個送來討好容叔的,殊不知容叔一輩子不好女色,到了這個年齡,就更不可能對女人感興趣了,嘖嘖,容叔肯定會生氣的,投所其好也是要投到點子上的嘛,他心裏這樣想的,也沒問楊曉桐是誰,隨意跟容叔聊天:“容叔,我爸爸經常在家裏念叨您,就想著讓您去我家過年,我家人多,熱鬧嘛,您一個人在這裏過年,多冷清啊!”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是喜歡在這裏過年。”容叔和顏悅色道,“你們是年年過來請,我年年都推辭,我很是過意不去,這樣吧,如果我能活到九十歲,就去你們家過年,明年你們不要再來請了。”
“好,那咱們說定了,等您九十歲的時候,一定去家裏過年。”趙振東笑得滿臉春風,看了看楊曉桐,欲言又止,楊曉桐會意,又給兩人斟了一輪茶,低聲對容叔道;“容叔,我再去外麵采些積雪回來。”
容叔點頭,囑咐道;“記得要采花瓣上的。”
楊曉桐應了一聲,穿好外套,端起泥盆,推門走了出去,徐小倩站在廊下看雪,見楊曉桐出來,一把拽過她,小聲問道:“你搞什麼搞,你來這裏幹嘛,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在徐小倩眼裏,但凡跟容叔來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非白即黑的人物,比如趙振東那樣的,楊曉桐一個學生來摻和什麼啊!
太違和了!
“別誤會,我跟容叔有業務來往的。”楊曉桐端著泥盆,去了後殿,徐小倩亦步亦趨地跟她身後,見楊曉桐有模有樣地從花瓣上掃雪,意味深長道,“曉桐,我一個賣笑的,給他們逗個樂也就算了,你真的不用這樣的。”
早在一個月之前,趙振東就找到她,讓她學著唱黃梅戲,說給她五千塊錢,讓她唱給容叔聽。
徐小倩很是痛快地接了。
這是她的工作嘛!
但楊曉桐不一樣的,徐小倩覺得楊曉桐跟她不一類人,用不著如此的,剛剛她一進屋,一看楊曉桐在泡茶,她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楊曉桐笑,“小倩,咱們殊途同歸,誰也不要說誰了,我有我的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