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狐村有個規矩,就是在每一任族長歸西的時候,所有守靈的人都必須以真身示人。它不僅是為了表示對過世族長的尊敬,更是為了對青丘狐的尊敬,是他們尋根問祖的一種儀式。
一隻毛皮光滑的白狐從洞口中走出來,在步出洞口不久後,雪白的羽毛漸漸消失,短小卻靈活的四隻腿慢慢長長,漸漸地從狐狸蛻變成一個樣貌美麗的少女。
她後麵跟出來了一隻赤虎,與之不同的是,這種赤狐有著兩條尾巴,青丘狐一直是以尾巴的數量彰顯自己在族內的地位和修煉程度。
而他們這種流走的小族,一心隻求世外桃源般的安逸生活,不求修為,不求長生,自願做個平常百姓般的逍遙快樂地活著。
因此早在幾萬年前,整個族內便退化成為了隻有一條尾巴的狐狸。此去經年,便沒有再見過有過兩條尾巴的狐狸。
因此艾濱一出生便被冠以了“神童”之名。
二尾靈狐也隨之化成了人身,緊緊地跟在洛瀅身後。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梅花漸落、桃花盛開的季節,石狐村位於很偏遠的東南方向,坐落於塗山的山穀中。山的另一頭,便是人類的村落。
一陣陣帶著淡淡桃花氣息的暖風吹來,溫柔地拂過洛瀅白嫩光滑的臉頰,她隨著風的方向望向遠處的天空,突然騰升出一陣淺淺的悲哀。
她似乎從出生就沒出過這個村子。
而艾艾死後,她連與這個村落的最後一絲聯係的斷了。
她想出去,她想去看看這個世界,去追尋一個人的身影。
“瀅瀅。”
“瀅瀅。”
少年跟在她的身後,仿佛多年前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麵叫著“姑姑”的小男狐。隻是,他卻不知此時洛瀅心中的感觸。
洛瀅被喚了回神,一掃之前悲傷的想法,回頭望向這個剛和自己建立了新聯係的男狐,眼裏帶著淺淺的笑意。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姑姑。你這樣叫會亂了輩分知道嗎?”洛瀅假裝怒目而視。
“可是瀅瀅看起來比我還要小啊!”
“那是假象。要知道,我是你奶奶輩的人。”
“……”
少年閉了嘴,一副受傷的模樣,低下頭的時候一排細密的睫毛在陽光下泛著柔光,一雙靈動的眸子在眼眶裏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洛瀅看到他委屈的模樣,又想到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一下子便心軟了。
都是個奶奶輩的人了,跟孩子計較什麼啊!
為此,她像以前一樣,雙手捧起了艾濱的臉,自己笑的一臉的燦爛,“好孩子,不要生氣咯,姑姑不是故意的。”
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艾濱的內心有多麼澎湃,艾濱小時候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仗著自己的祖母是一族之長,便把自己當個小太子一般,在村裏仗勢欺人,欺負不了的就哭。
洛瀅也沒少吃他的虧,每每都會被艾艾教訓。
可後來她發現,隻要每次在他哭之前,她都會捧著他的臉哄哄他,最多就是承諾給他一支糖葫蘆,他就不哭了。
莫名的,在被她捧起臉的時候,當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進時,他會有一種很安詳幸福的感覺。
所以當洛瀅再次捧起他臉的那一刻,他的心裏突然騰升了一種與以往不同的感覺,似乎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覺得眼前的人很美好、很可愛,好想和她過一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那日奶奶的房間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有。
“艾濱?你傻了嗎?”洛瀅盯著一動不動的艾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洛瀅,我問你,你要怎麼樣才能覺得自己不是我的長輩呢?”
洛瀅鼓起了腮幫子,一雙杏眼軲轆軲轆地轉著,她習慣在思考的時候用手摸著下巴,這習慣是她在前任族長爹爹那裏學來的。
“嗯?可我的確比你大啊,我是你奶奶輩的人呢!”
艾濱收起了平時的痞氣,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瀅瀅,你並不知道,青丘狐原本是有著上萬歲壽命的上古神獸,我族是萬年前流走出來的一個旁支,經曆了世世代代的流傳血脈逐漸稀薄,又加上族人日漸慵懶,不勤於修煉才會壽命銳減。但如果按照正常的年齡,五百歲,應該還是一個嬰兒。”
“你不是我族的狐,跟我族平均年齡不同。常年來族內閉塞,很多人都不清楚你的來曆,但是我卻很清楚,你可能來源於其他更強大的狐族,而你們的平均壽命比我們長,所以才導致你都五百歲了,卻還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
艾濱轉過身來,看向聽得一臉認真的洛瀅,“所以,其實你應該和我一樣大。你也不必在我麵前,你我乃是平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