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微耷,即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恙,卻還是掩飾不了他的悲涼。
蕭仲航看得出來兒子的異樣,他想著,若不是自己的太太因為疾病的緣故沒法抬頭看身高影長的兒子,她應該早就發現端倪。
說什麼公司的事,不過是個借口,在他母親麵前,他從來不願意讓她擔心。蕭仲航在心底暗暗歎息後,把輪椅把手轉交到了旁邊的傭人手中,低頭跟蕭夫人耳語了幾句,之後,跟蕭晉墨一前一後步入屋內。
自己的兒子,即便沒有時常住在一起,也不會不了解。公司的事,還從沒讓他如此頹廢過,而他自身的問題,也是由來已久,不至於讓他端著這樣的頹敗的麵色一大早就往家趕。
唯一能讓他無助且無力的,大概就是喬洵,他很清楚,自己兒子這幾個月一直都在找喬洵。
他不動聲色,卻也在暗中幫忙找,隻不過一直沒有消息,他也就沒在自己兒子麵前提起。
蕭仲航很小心,怕向來心細的妻子發現端倪跟了過來,從而聽到不該聽到的話讓她跟著操心,走進書房後特意又退出去看了幾番。
確定她在傭人的陪伴下進了家裏的廚房,他這才又折回來,關上書房的門,而後,看向深窩在沙發中的兒子。
再一次微微歎息,他出聲:“說吧,有什麼事?”
蕭晉墨沒有抬頭,悶聲:“我找到她了。”
他沒頭沒尾的說話,可他知道,父親能夠聽得懂,雖然父親什麼都沒說過,但蕭晉墨比誰都清楚,他的父親對他的關愛從來不曾少過。
蕭仲航微愣,似是有些意外,卻也在轉瞬出聲:“這是好事,你為何這般悶悶不樂?”
“她懷孕了。”
忽來的一句話,卻是讓一向處變不驚的蕭仲航呆了足有半分鍾之久,恍惚過後,輕聲問:“然後呢?”
蕭晉墨扯笑,痛苦又無奈:“爸,你覺得會有然後嗎?我的身體根本不適合要孩子,她不知道,意外懷孕後,醫生有告知她胎兒發育不良,可是她不肯拿掉。硬撐著到現在,幾欲送掉自己的生命,若不是被路人及時送到醫院,後果已然不堪設想,而我這輩子,大概就毀定了。”
“你想讓我做什麼?”
蕭仲航聽過之後,難過是必然,可他到底是個長輩,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比起很多人來說,他更冷靜更理智。
蕭晉墨沒有當即說要讓自己的父親做什麼,而是繼續說自己的話:“我沒辦法了,為了得到她的原諒,我跟她坦白了過去。可她始終都認為,我這麼多年不放過自己,是因為忘不了跟賀敏茵的感情,我想跟她解釋,可我忘了最關鍵的片段。”
“爸,當初你怎麼讓我消失掉那段記憶的,現在就讓我怎麼補回來吧。我想對那件事徹底釋懷,但不想通過這種特殊的方式,而且,我也想準確得知我當時的心態,這樣我在喬洵麵前才說的通,站得住腳。”
蕭晉墨說那麼多話做鋪墊,不過是為了讓父親可以接受他最後的這個請求。
他知道,父親是花費了多少心思才讓他消失掉那段記憶,他如今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疑是罔顧父親的心血。
他的身邊已經有個生病的母親要照顧,再多上一個他,還有恒信集團,父親該有多累,他可以想象。
然而,他毫無辦法。也許,重新喚醒那段記憶會再次加劇他的病情,更會讓他的雙親操上無盡的心,可沒有喬洵,他同樣煎熬難忍。
這麼多年打理集團事務,什麼難纏的主他都見識過也沒有退縮過,可是,他的智商他的膽識,到了這一塊,全都派不上用場。
他隻能被動的接受所有現實,被動的自我消化。如今,他隻想那麼勇敢一回,挑戰一回,為喬洵,也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