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總對老頭子說罷往事,卻麵無表情;老頭子給他一包藥,一聲歎息:“你再哭不出,你這輩子就真瞎眼了!”
錢總回到公司,從家鄉有人找上門來。她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下,說:“錢總呀,請你救救劉董吧?”
錢總問:“劉董是誰呀?”
那人抬頭說:“就是與你當年一起逃婚的劉雨紅。”
“她怎麼啦?”
“劉董早年與你合作建的一所小學校舍坍倒了,壓了不少學生,被檢察院扣走了;她把責任全攬在身上,聽說要判死刑,與她後來合作的都躲著她,甚至巴不得她早死,現在,隻有你才能救她了?……”
錢總聽罷,隻覺得眼裏一陣剌痛,滾出來晶亮的東西……
雪弟賞析:
讀完這篇小說,我想每個人都會重新思考,眼淚的成分是什麼?
雖然錢總想盡一切辦法,但始終沒有留下一滴眼淚,直到後來才漸漸地解開了這個症結。我覺得,這眼淚的成分便是一個人深層的良知。
當商界的種種人情世故讓他慢慢磨去棱角,冷掉了溫情,他的良知也慢慢地掩上塵埃。作者是如何表現這一狀態的呢?一個特別的“意象”便是“影子”。眾人在他眼裏都被還原成為一個個影像。我們看到,來自這些影子的話語(如民工的回答)都無法真正觸及錢總的內心,因為這些影子已經沒有重量,沒有地位。
而真正讓錢總流下眼淚的是什麼?卻是靈魂中的良知。女聲老頭的一問是切中要害的,在錢總心中起了波瀾,讓他終於想起一個重要的女人,一同經曆的風雨。倘若良知是鏡,則錢總在回憶當中慢慢地拭去塵埃,直到後來得知劉雨紅的處境,心鏡頓時直照自我。而當初的溫情和此時的自譴也湧流到雙眼,讓他刺痛,讓他覺醒。
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在將抽象轉化為具象事物的技巧也是奇特的。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眼淚在此則是被作者以事件的組合和“病情”的逐漸追問當中化為“晶瑩的東西”。而且,作者特意用了“東西”一詞,以其“模糊性”擴大了讀者的思考空間,而我們的疑惑也由此消失,轉化為一種沉默,一種思考。
田洪波賞析:
我們每個生活在當下的人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生活難題,對於我們眼淚在很多時候不僅僅代表的是傷痛,有時甚至是對苦難的一種緩解和釋放。然而,隨著物質生活的改善,人的地位的逐步提升,現代人已經多數不知道哭為何物,哭為何種感覺了。神經麻木的結果就是道德觀的滑坡。正如此篇作品的主人公錢總。我想,作者給其取名為錢總是別有用意的。
小說以錢總得了一種奇怪的眼病為開端,他也為了治愈這個奇怪的眼病費勁心思,用盡了各種奇怪的治療方案:從用小媳婦的乳液吐眼睛到用桑樹葉薰眼睛,可他的眼痛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嚴重。在萬分痛苦之下,他選擇相信民間一種奇怪的偏方,用哭泣和眼淚來治療病痛。可是民間醫生要求錢總哭,他絞盡腦汁的去思考,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哭泣的地方,他甚至用金錢逼迫手下人讓他哭,可他仍然哭不出來,在商海打拚了這麼多年,並不是他沒有了苦楚,隻是太多的誘惑和權力之下已經讓他變得麻木。他已經擁有了金錢和權力的時候,他已經再也體會不到這種人間摯愛的真情,他得到更多的隻是員工虛偽的恭維和各種人虛偽的麵具。而當他聽家鄉的人急匆匆的請求他去救他們劉董,而這個劉董就是與他逃婚的劉雨紅時。他的心裏久久失去的一種真情突然湧現,他感到了身上重重的責任,他苦苦找尋了很久的眼淚瞬間溢出。
作為讀者的情緒便也跟著錢總體會著他的尷尬,他的窘迫,他的無奈,他的啼笑皆非。小說結尾,錢總的妻子由於學校坍塌,而將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算是在情感上給了他致命一擊,從而使他終於因這份難得的感動流了淚。那也許是遲悔的淚吧,好在錢總終於醒悟了。讀完小說,內心會有一種暖暖的情懷在湧動。僅為了他的眼病康複,更是為了那暖暖的人間真情。所以,小說的獨特價值也正是在於,他苦苦尋覓的眼淚並不僅僅隻在他理解的在病痛和折磨之下而出現,有的時候眼淚是我們真情的湧現,更是治愈人間痛苦的良方。我想,作者也想通過這樣一個暗指,讓讀者能在每天的生活中發現屬於自己的真情,珍惜屬於自己的真情,過有血有肉有眼淚的真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