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藍低頭望著那杯奶茶,隻笑不語。
那日走的時候,她不曾給他留過一條短信。她要說什麼,說她要走了,讓他別等下去。這樣的話語,她終究是沒有如此辦到。等一個人,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情,誰也沒有能力去阻攔。而她要走,也隻是自己的事情。
“小姐,需要點什麼?”服務生問道。
“一杯咖啡,謝謝。”袁圓回了一聲,又是衝著她繼續說道,“你說說大冬天的,他就一直坐在遊樂園外邊,多冷的天啊。”
蔚海藍捧著溫熱的奶茶,淡淡說道,“我沒讓他等。”
“哎?你怎麼喝奶茶了啊?”袁圓突然插了句,繞回了正題,“那你也沒讓他不等啊。”
“他要等,不是我能控製的。”
“你好歹也和他說一聲,你不來了,他不是就不會等了嗎。你沒電話,也沒信息的,他當然就會等。這主要的責任還是在你。”袁圓說話利索伶俐,蔚海藍不禁又是感歎這當律師的口才就是能耐。
“袁律師,你也沒有親眼看見吧,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蔚海藍抬眸望向她,輕聲反問,“你是聽誰說的?”
袁圓忽然支吾,一向大大咧咧,性子開朗活潑的她,竟是一下子收了聲,如同打了霜的茄子焉焉的。
蔚海藍和她高中三年同窗,長這麼大,也隻有袁圓這一個朋友,她喜愛袁圓的活力,喜愛她的熱情,總覺得那是自己身上所沒有的,生命中會出現很多人,路過的,停留的,離開的,隻是朋友,有時候一個就夠了。
“秦臻麼。”蔚海藍輕聲吐出那名字,眼底閃爍起一絲憂慮。
別看袁圓平時嬉笑慣了,身邊的朋友也看似很多,但是真正知心的,能讓她毫無顧忌坦誠相待的,也就隻有蔚海藍一個。在她麵前,她所有的秘密,全都成了透明,無論如何,也是瞞不住的。
手指碰觸著杯壁,袁圓喃喃說道,“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可是一個不小心,就是沒忍住。”
蔚海藍並沒有驚訝,她似是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仔細回想秦臻,確實有讓女人著迷的本錢。
袁圓低下了頭,低到不能再低,那樣卑微的姿態,卻有著小小的幸福,“我沒多想的,我也知道不可能的。但是就是沒忍住。我喜歡他,和他沒關係,我也不讓他知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蔚海藍眼眸一凝,隻覺得有些恍惚,欣慰且無奈。
是啊,這全是一個人的事,愛也好恨也罷,等也好走也罷。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袁圓告訴她,她已經在安承律師事務所工作。提到了袁父,他也很健朗,隻是腳落下了病根,時不時會酸疼。袁圓問她,先前去哪兒了,她便將自己這一年來的生活簡短地相告。
袁圓聽完後,同樣沒有太過驚訝,仿佛這就該是她會去做的事情。
倒是盯著她那張臉瞧了半天,冷不丁說道,“西臧那邊的風,怎麼沒把你給吹黑啊?”
蔚海藍笑了起來。
袁圓又問,她是不是還要回那邊去。
蔚海藍搖了頭。
她又問,是不是留下不走了,她又搖了頭。
“你到底什麼打算?”袁圓困惑,總覺得她不是會沒有主意的人。
蔚海藍默默喝了口奶茶,這才說道,“我要去搶銀行。”
“噗。”袁圓差點噴了出來,“你丫瘋了。”
喝了個下午茶,袁圓急著趕回事務所,電話一個勁兒地催促,顯然她很忙碌。
蔚海藍也不好多留,兩人匆匆分別,來日方長。
走了幾步,袁圓又是折回,千萬叮嚀,“你可別又來個突然告別,我的心髒很弱小,真的受不了你這麼折騰。”
“我一定讓你的小心髒多活兩年!”蔚海藍笑著打趣。
午後的咖啡館,陽光慵懶地灑下暖意,她將那杯奶茶喝完,這才結賬而去。
而後蔚海藍去了精神病院。
可是病院裏的院工卻告訴她,沈喬跑了,不知去向。
蔚海藍頓時一驚。
去年那時候的沈喬,情況漸漸好轉,生活也能夠自理了,恢複了正常狀態。院工們就對她慢慢放鬆了警惕,不像之前看管那麼嚴謹。誰知道有一天下午,沈喬趁院工在睡午覺,就逃了出去。而後也派了人去找,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直至今日,仍然沒有音訊。
“她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去年的四月,具體是哪一日就不大記得。”院工回憶了下。
那就是她走後沒多久。
離開精神病院,蔚海藍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淮山路。
這條路倒還是和以前一樣,車子開不進來,到了路口子那兒,就得下車走進來。她沿著路一直走,談不上是生疏還是熟絡,那種滋味很是奇怪。她一路走到了盡頭,這才察覺出奇怪,又是倒退回頭找了一遍。
那家叫作“前世今生”的咖啡館,早就沒有了蹤影。
好不容易,蔚海藍才確認了那方位,如今竟然空無一物。這麼橫生的一片空白,在這條街上顯得格外奇怪突兀。
隻是路外邊的樹,還是那幾棵,沒有變的。
蔚海藍靜靜站在原地,眼前躥過那一幕畫麵。
陰雲的天氣,沈逾安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他抬頭望著她,她走到他麵前,低頭望向他。他連呼吸都發不出來,她對他說,以後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離開她的世界,越遠越好。
他還真是聽話,真的沒有出現,離開的很遠。
在外邊兜轉了一圈,蔚海藍回到家中。
夜裏無聊,難得上了電腦。
聊天工具她一向是難得用的,QQ這個東西也隻有大學那時候會聊。根本就不用去想密碼,和QQ一致。她試著登陸一下,沒有被係統回收,緩衝片刻就登上了。朋友那一欄裏很是冷清,就幾個亮著頭像。
其中有一人是盛菲兒。
蔚海藍發了個表情過去,那邊半晌沒反應。
正當蔚海藍宣告敘舊失敗就要下線的時候,那邊發來一長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胡亂地侃了一通,聊著聊著,盛菲兒突然問道:海藍,三缺一呢,正好缺一個,你頂上吧?
蔚海藍打著鍵盤回了過去:做什麼?鬥地主啊?
盛菲兒:比賽比賽!米蘭杯國際時裝大賽!
蔚海藍瞧見甩來的連接,點了進去,瞧見網頁上滿是關於大賽的相關谘詢。她大致瞧了一眼,又去看QQ。
盛菲兒:這次的比賽除了個人,還有團隊,一定要四人團隊,小雯,苓苓和我,我們仨都已經報名了,就差你一個。來吧來吧,我們四人組難得聚在一起,一定所向披靡啊。
蔚海藍:有獎金麼?
盛菲兒:當然有,第一名獎金可高了。除了獎金,還極有可能推薦去意大利米蘭。
蔚海藍瞧著那豐厚的獎金,又瞧著這時尚之都米蘭。
忽然有種燃燒的感覺,那曾經是自己的夢想。
蔚海藍不作多想,立刻允諾。
次日上午,蔚海藍和盛菲兒碰頭,出現在了大廈報名處。
長長的隊伍之中,蔚海藍透過大屏幕,又是這樣的突然,瞧見了那個曾經以為一生都不會再見的男人。他正出席一處樓盤的剪彩,豐神英毅,瀟灑自如,和往日沒有一絲一毫差別,更甚至比之前還要俊朗,他衝著鏡頭笑的溫柔。
雷紹衡。
這個名字在心中默念。
那時候他說:記住我的名字。
蔚海藍猛地蹙眉,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記住的?
“蔚海藍?”人群裏卻忽然傳來呼喊聲,似曾相識。
蔚海藍急忙回過神來,隻見幾人站在前方,男男女女皆有,卻各個都是出類拔萃,人群裏不會被淹沒,分外顯眼的那一種。周遭很是安靜,而後又小聲嘀咕起來,他們似乎引起了轟動。
“這不是考官嗎?”
“是的,就是亞倫先生。”
“哎?他怎麼往這邊來了?”
蔚海藍卻是愕然。
竟然真的是總監亞倫。
亞倫比起一年前,容貌並沒有太多改變,神采飛揚,複古的襯衣,領口處嵌有暗色的花紋,低調而華麗,暗中彰顯奢侈,瞧得出這是最新款式。他依舊是那個喜愛花哨的事物,遊走在時尚尖端的男人。
“蔚海藍。”亞倫筆直地走到她麵前,笑容滿滿,難掩驚喜。
蔚海藍也是頗為吃驚,她沒有料到會在這個時候遇見亞倫。依稀記得,亞倫辭別他們前去米蘭前的那夜飯局。那個晚上,大夥兒都喝了很多酒,興致很高,而她卻因為路嫣的那幾句話意興闌珊,坐在其中不知其滋味。
現在想想,這全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也仿佛是昨天發生的那樣,感慨之餘曆曆在目。
至於後來路嫣的境況究竟如何,她也無從知曉,更是不想去知曉。
“總監,好久不見。”蔚海藍微笑呼喊,也沒習慣改口,還是那稱呼。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能在這裏看見你,我感到很意外也很高興。”亞倫瞧著她微笑應聲,又見她在隊伍裏排隊報名,手裏還拿著報名表格,低聲詢問,“你也來參加比賽?”
“是。”
“你離開依蓮了?”亞倫問道。
方才在車上趕來大廈的路中,他就已經收到助理彙報的消息。
這次的國際大賽獲得了國內一線的時裝知名公司竭力支持,而這些公司也派了代表前來參賽,依蓮時裝亦是參與其中。他本身是從依蓮出來的,對於依蓮自然也會特別的關注,便問了聲代表名單有誰。
助理將名單一說,並沒有自己所要聽到的名字,他感到有些奇怪。若是她還在依蓮沒有被選中,那麼實在是惋惜。而現在他和她碰了麵,瞧見她自己排隊報名,就已然明白。
幾家公司的名單都是直接上報即可,哪裏需要設計師自己報名。
蔚海藍輕輕地點了頭。
“我還有事要忙,不好多聊。”亞倫也不多問,雙眼卻綻放著熱忱的光芒,“我期待你的表現。”
“總監,我會努力的。”
瞧著亞倫轉身而去,蔚海藍心裏有些喜悅微甜。
周遭原本是小聲議論的參賽者,無一例外皆是狐疑地睨著瞟著同一個方向。
盛菲兒扯了下她的袖子,好奇問道,“海藍,你認識他啊?”
“他是我以前工作過的公司總監,後來去了米蘭。”蔚海藍如實說道。
盛菲兒忍不住心花怒放,興奮地小聲嘀咕,“天呐!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身份嗎?他可是這次比賽的主考之一,而且還是塞凡特總部的首席設計官!我覺得勝利在向我們招手!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總監不會徇私的,他是很有原則的人。”蔚海藍隨著隊伍前行。
“雖然如此,但至少他會對我們有好的印象。”盛菲兒湊到她耳邊呢喃,餘光瞥見大廈正門口徐徐而入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