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大半個小時,蔚海藍這才到了山頂。
由於是拍攝古裝大戲,所以一上山就可以瞧見演員們穿著飄然若仙。而周遭又架著現代的攝影機械,演員們還捧著暖手袋,戴著耳罩,這情形就感覺十分抽象,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穿越了,還是他們反穿越了。
蔚海藍感到很新奇,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親臨拍攝外景。
突然,似曾相識的女聲柔柔弱弱地從身側傳來,“哎?蔚海藍,是不是你啊?”
聽到呼喊聲,蔚海藍扭頭尋去。
她瞧見了一道粉色的俏麗身影,美得讓人心動心歎,那種戲服,粉色的綢緞,一層又一層的薄紗,梳著古時的蝴蝶發髻,兩束青絲垂於胸前,眉心還點有朱砂痣,殷紅的一抹,襯著她白皙的肌膚,靈靈熠動,宛如畫中走出的仙子,飄然幽遠,美好得不似凡間可見。
“路嫣小姐,快點穿上吧,這裏風寒。”
“謝謝。”
而這個女人,正是路嫣。
這部古裝大戲是寰美的賀歲大片,趕在年後放映,正在殺青階段。而當時作為主要演員之一的杜馨寧因為跳槽的關係,所以遲遲沒有前來參與拍攝。後期,寰美刪除了她的主要戲份,將她定為跑龍套角色,所以她才在最後時刻趕來。
蔚海藍從來也沒有關注過電影圈,所以也不知道她會在。
“逾安!你瞧瞧誰來了!”路嫣又是一聲呼喊。
人群裏忽然走來玉樹臨風的男人,柔軟的頭發,烏黑細密,他的雙眼,深褐色的,陽光下清澈好看。他穿著薄風衣外套,依舊還是老樣子,沒有改變,縱然是溫度偏低的山頂,也絲毫不怕冷。
沈逾安正走近路嫣,抬頭這麼一望,果然瞧見了前方的她。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他的目光那麼深邃。
如果不是在這裏突然地碰見,蔚海藍甚至都快要忘記了。她活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裏,別人不涉足,她也絕對不會踏出去。而她喘著粗氣,有些狼狽地站在一邊,手裏大包小包,頭發也一定很淩亂。可是她露出了笑容,不是刻意,不是想要證明些什麼,隻是老朋友了,重逢的欣喜笑容。
而她的笑,卻讓沈逾安微微一恍惚。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他輕輕開口,她亦是輕輕回應。
蔚海藍回想起曾經種種,隻覺得有些遙遠,而她現在,可以雲淡風清地麵對了。
隻是一句,簡單一句,好久不見。
沈逾安卻在瞬間想到了當年。
那時候,他和徐明朗是兄弟,徐明朗和袁圓是青梅竹馬,而她和袁圓又是同桌好友。依然還記得他初初認識她的情形,她和袁圓從教室裏走出來,她話語鮮少,就算是說話,也是金貴的那麼一句兩句,而且極短。
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麵前,輕輕地一聲“好久不見”,不帶生疏冷漠,讓他感到心中溫暖。
“恩,你怎麼在這兒?”他問。
“我現在是馨寧小姐的造型設計。”她如實說道。
沈逾安點了點頭,路嫣卻是狐疑道,“哎?你怎麼是她的造型設計了?你不是在總公司嗎?”
路嫣的話剛一出口,自己也是察覺到不對,立刻收了聲。
“工作需要。”蔚海藍笑笑,簡短的應聲,並不想多說什麼。
阿秀在前方向她招手,她隻以為她是找不到人在詢問,“蔚海藍,你怎麼這麼慢!你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點過來!”
“好!”蔚海藍急忙回道,又是輕聲一句,“那我先去忙了。”
沈逾安瞧見她拿了這麼多東西,走路還挺費力的樣子,不由分說,主動提過大包小包,低聲說道,“我替你拿進去。”
“不用了。”蔚海藍想著不大好,畢竟他現在是路嫣的男友。
“沒事。”沈逾安堅決地說道。
路嫣在旁道,“逾安,海藍拿了那麼多東西,你就幫幫她吧。”
蔚海藍朝她微微一笑,路嫣的神色有一絲不滿。
“放哪兒?”沈逾安問道。
蔚海藍隨他一起進了攝影場地,轉而朝阿秀問道,“東西放哪裏?”
“啊?啊!放那裏就可以了!”阿秀有些呆了,癡癡回神。她怎麼也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寰美未來的接班人,沈公子竟然親自幫忙,而且是幫一個還沒怎麼有名氣的造型設計?天!不可思議!
沈逾安替她將東西放下,不等她道謝,他先行說道,“你渴不渴?”
“我有帶水。”她拍了拍背包行囊裏的水壺。
沈逾安點了點頭。
“逾安!”路嫣在後方呼喊,沈逾安來不及多說什麼,低低說道,“我先過去了。”
“好。”
蔚海藍望著他轉身而去,走向了路嫣,她則是開始整理東西。
杜馨寧剛剛化好妝換了戲服,她從阿秀那裏聽到了風聲,有關於沈公子替她提東西的事情,便急忙走到她身邊,帶著審視的目光無比困惑地問道,“蔚海藍,你到底是什麼誰?”
“馨寧小姐,我是您的造型設計。”
“你和雷紹衡是什麼關係?”
蔚海藍隻笑不語,杜馨寧思忖著說道,“你該不會是被紹衡甩了,又和沈公子有過一.腿吧?”
“這是我的私.事,我想不用報備吧?”蔚海藍依舊是微笑。
“嗬!我告訴你,別做夢了,照照鏡子去吧,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的。”杜馨寧譏諷說道。
蔚海藍鎮定說道,“做夢的人,好像不是我呢。”
被她暗指自己,杜馨寧厲眼橫向她。
“路嫣小姐,馨寧小姐,兩位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拍了。”導演拿著喇叭叫嚷。
路嫣和杜馨寧兩人齊齊而出,吊了鋼絲的兩人,一眼望去,真得像是從天上飛下的仙子。兩道身影踏著樹梢,踏著屋頂,翩然旋轉而落。但是相比而言,杜馨寧的演技明顯要更勝路嫣一籌。
“蔚海藍,你去暖一下薑茶,一會兒馨寧小姐要喝。”阿秀吩咐道。
蔚海藍也不拒絕,端過茶壺就往後邊走。
攝影組在這間房子裏開了小灶,方便熱點東西,不然這麼寒冷的山頂,若是生病了,那就得不償失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去觀看拍攝了,所以這兒沒什麼人。蔚海藍將茶壺放入蒸閣裏溫熱。
蔚海藍一扭頭,就瞧見了沈逾安。
她笑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來拿湯。”沈逾安比了下手勢,她果然瞧見了蒸閣裏漂亮的瓷盅。
那種青花瓷的甜白釉影,是她最為喜歡的,蔚海藍道,“這瓷盅挺漂亮的。”
“路嫣喜歡。”沈逾安隨口回道,而後又突然一句,“藍,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蔚海藍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卻開始裝傻,“什麼事?我都忘記了!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很健忘嗎!”
沈逾安笑了,他的笑容一如從前那樣清澈好看。
蔚海藍瞧著他的笑容,彎了眼角。
“蔚海藍,你怎麼這麼慢?”
“馨寧小姐,我是造型設計,不是您的助理。您如果不滿意,可以炒我魷魚。”蔚海藍無謂說道。
大不了被遣走回到華夏後,再由經理安排負責別人。
“你這麼能幹,我怎麼舍得開除你呢!”杜馨寧雖是麵容微笑,實則是咬牙切齒說的,與其讓她在自己瞧不見的地方興風作.浪,不如把她留在身邊更加讓人安心。她攏了攏衣襟,餘光掃向一旁親昵的一對,故意說道,“沈公子對女朋友真好啊。”
蔚海藍不疾不徐地望去,隻見沈逾安正替路嫣披上外套,他的舉止那麼溫柔體貼,路嫣小鳥依人地站在他的身邊,兩人看起來果然般配。袁圓就曾經說過,路嫣估計是把她當情敵了。現在事過境遷,她沒有再找她的麻煩,看來或許真是這樣。
其實,這樣未必不是一個好結果。
之後的三天時間,倒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狀況。隻是有一次,蔚海藍瞧見阿秀在翻動她的包,她默默走到她身後拍她的肩膀,阿秀嚇了一跳,蔚海藍淡淡說道,“秀姐,你在找什麼呢?告訴我一聲,我幫你找?”
“沒有,嗬嗬。”阿秀尷尬地笑著。
蔚海藍當然不是傻子,上次的紅寶石項鏈事件已經讓她有所警惕,根本就是一場預謀,若不然,阿秀也不會在開始的時候就讓她們七點集合,整整提前了兩個小時,她冷眸說道,“秀姐,有句古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什麼?”
蔚海藍揚起唇角,那笑忽然讓阿秀覺得森然,她輕輕吐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阿秀不禁哆嗦,一股惡寒從腳底躥起。
周五的午後,劇組拍完此處的最後一個場景後收工換地。
蔚海藍也終於可以放假回去休息。
瞧了瞧時間還早,她便站在一旁等候。
突然,人群裏一陣異樣的搔.動。
而後就聽見有人喊,“雷先生,您怎麼來了!”
一時間,眾人紛紛好奇地回頭觀望。
簇擁的那一頭,身材高大,風姿不凡的男人徐徐閃現。上好的黑色毛呢大衣,熨燙得筆挺,裏邊是同色係的毛衣,配了煙灰的西褲,那雙皮鞋噌亮,他就這麼微笑著走來,天生的衣架子,像是走秀的頂級模特。
雷紹衡朝眾人微笑點頭,他的目光筆直地望向某一處。
他正朝她筆直走來。
隨著他的棲近,蔚海藍莫名得有些恐慌。
一眨眼,他走到了她麵前,眾目睽睽之下,他開口問道,“收工了嗎?”
這麼多人在瞧著,蔚海藍輕聲回道,“馨寧小姐快收工了。”
“我問你呢。”他冷不丁說道。
蔚海藍頓時一陣尷尬,想著他這麼招搖地出現,到底是要做什麼,“應該快了。”
“成,那等等你吧。”
難道他要等她下班?
蔚海藍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他卻將大衣外套脫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剛上來,有些熱,你替我披著。”
他隨口的一句,卻是異樣的曖.昧和親昵,她急忙將大衣挽在手中。
眾人已經大感驚訝,先前不是傳雷大律師和杜馨寧在拍拖嗎?怎麼會是和杜馨寧的造型設計呢?
“雷先生,請坐。”立刻有人搬來了椅子。
雷紹衡微笑點頭,而後一把拉過她,反是讓她坐在了椅子上。
“我站著就可以了。”她剛要起身,他卻強勢地按住她的肩頭,不準她起來。
“我怎麼可能讓我的女人站著。”他就站在她旁邊,雙眼望著前方,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