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紹衡轉身走入校區,男聲從前方飄來,“這兒空氣真好,走,四處逛逛。”
大學的校區,總是濃濃的書香氣息。
長長的林蔭大道,從校門口筆直地通向深處。那些參天的大樹像是庇佑學子的神靈,樹枝與樹枝全都連接在一起,仿佛是手握著手,茂盛密集。綠葉蔭蔭,將午後強烈的陽光遮擋,帶來清涼的暖風,吹拂在身上不會悶熱,也不會太過涼寒,恰好到處的舒適。
南邊的校區是籃球場,有學生正在打球。
砰砰砰的聲響,那顆籃球在那人的掌中熟撚擊拍。
吼聲呼喊聲助威聲,還有淩亂的腳步聲,或跑或停。
觀看席上零星地坐了幾個觀眾,籃球場的場圍邊緣倒是站了一些女生。她們手中挽著毛巾,又或是拿著礦泉水。那目光便追隨著自己心儀愛慕的男生,青春的臉龐有著甜美可愛的笑容,眼底純真一片。
蔚海藍收回目光,望向前方漫步而行的男人。
他們並沒有齊肩而行,維持著一前一後的沉穩步伐。他沒有放慢,她亦沒有加快,似乎是永遠也不會跨越的兩米距離。
周遭不時有學生投來熱烈的注目光芒,聚焦於他。
這個男人,果然是不得安寧的。
蔚海藍默默地瞧著他,心裏卻是狐疑。
為什麼他要來這裏?
繞過籃球場,前方是一大片教學大樓。
他卻沒有走大路,而是繞了小路,踱進一條幽靜的花壇小道。
石凳子上有小情侶坐在一起歡樂談笑,親昵地交頭接耳。瞧見有人走來,便停了聲,不再那麼放肆。可是前麵卻有一對大膽的,不管有沒有人經過,熱情地親吻起來,蔚海藍不由得小臉一紅,確實是有些尷尬。
她抬頭一瞧,那人已經自顧自找了石凳坐下。
雷紹衡閉著眼睛,嘴角一貫的微揚弧度,光用眼睛計算,估計大概有個二十五度。那種輕輕的弧度,不會太過。他的長睫毛覆著眼瞼,陽光一點點灑下光芒,打在他的身上,像是有花紋一樣,變得棕斕絢麗。
“站著不累?”他突然開口,低沉的聲音幽幽響起。
蔚海藍想到蔚舒畫就讀於這所學校,輕聲說道,“我想到處走走。”
雷紹衡揮了揮手,散漫叮嚀,“別跑太遠,一會兒找不到你。”
“恩。”
蔚海藍走出花壇小道,打了個電話給蔚舒畫。
號碼是從三夫人那裏索要來的,但是不曾打過。
從前都住在一起,早晚都見的緣故,所以她們三姐妹鮮少會通過電話聯係。她靜靜地等候,終於有人接通了,是個女孩子,可並不是她,對方如此說道,“你好,我是蔚舒畫的室友,她在洗衣服,讓我幫她接電話,請問有什麼事嗎?”
蔚海藍問道,“我正好來學校了,所以想來看看她,你們住在哪一幢宿舍樓?”
女室友立刻說了具體方位。
蔚海藍尋著地方而去,果然沒有出差錯。
來到四樓,找到了那間宿舍。
敲開門,那位女室友說道,“喏,不就是她嗎!”
蔚海藍順著她手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見了一道嬌小身影。頭發全都紮了起來,卷卷的小馬尾,十分可愛。光是這麼看,也察覺出她長高了,也變得更加漂亮。她端著一盆衣服,愣愣地僵在原地,神色茫然,似乎是沒有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蔚舒畫慢慢地走到她麵前,孩子氣地癟了癟嘴。
“洗衣服呢?”她問道。
“恩。”
“不知道幹淨不幹淨,也許還有肥皂粉。”
她故意取笑,蔚舒畫蹙眉道,“我洗得很幹淨的,不信你看看。”
“好啊。”
蔚舒畫取了支衣架,將衣服一件件擠幹晾起。
蔚海藍瞧著她忙活的身影,眼神不自覺地放柔。
“二姐,你看,我洗得幹淨嗎?”蔚舒畫還握著支衣架,擦了擦額頭趁頭出的汗水扭頭詢問。隻是一開口,那熟悉的稱呼便喊了出來,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異樣,仿佛本該就是這樣。
蔚海藍微笑道,“還行。”
兩人隨意地聊了幾句,蔚海藍又道,“爸爸被大姐接出院了。”
“爸爸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不過醫生準許他出院,看來比從前要好轉許多。”
“二姐,你為什麼不接爸爸回瑾園?”
蔚舒畫的話語一下震入她的胸中,蔚海藍撫了撫她的臉龐,並沒有回答,隻是輕輕說道,“時間不早,我也該走了,下次再來看你。舒畫,記得常回來,三姨一個人在家裏,她很惦記你。”
“下個周末我就回家。”蔚舒畫點頭應允。
走出宿舍樓,蔚海藍朝來時的路往回走。
為什麼不將父親接回瑾園。
從小到大,蔚默盈向來都與她爭寵,祖父疼愛自己,父親卻是疼愛她。
不如成全了她,就這樣罷。
回到方才的花壇小道,遠遠的,就瞧見他還坐在那兒,依舊是方才的姿勢。
聽到腳步聲響起,雷紹衡終於睜開了眼睛。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隻是徑自起身,朝著另一頭的出口走去。
而她亦是默默跟隨在後。
忽然就萌生一個想法。
難道,難道他是特意來的?
蔚海藍終究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周一去公司上班,亞倫召開緊急會議,有關於這一季度的時裝發布會。一個月時間籌辦,六月下旬舉辦。經過上一次的親身實踐,蔚海藍也已經習慣,可以從容不迫地迎接即將而來的忙碌。
會議中,亞倫特意點了幾人的名字,讓他們負責這一期的設計。
這其中也點到了蔚海藍。
即日就開始投入到繁忙的工作裏,設計室裏,蔚海藍和幾位前輩相處融洽,吃喝全都呆在裏麵,在最短的時間內創意構思交出樣稿。幾人都十分頭疼,廢寢忘食了一個星期,終於確定了這期主題,並且逐一按照主題構思繪出設計作品。
晚上正在加班,大約九點左右,有人來探班了。
“路嫣,你男朋友來了!”
同事大吼了一聲,眾人紛紛抬頭,果然瞧見了清朗帥氣的沈逾安。
沈逾安提了許多食物,笑容溫潤好看。
路嫣急忙起身,笑著奔向他。兩人便在一旁親昵地說了幾句,沈逾安將東西放下,衝著眾人說道,“各位辛苦了,吃點東西吧。隨便買了些,也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
有人送消夜來當然是美事一件!
眾人紛紛道謝,各自拿過食物來吃。
路嫣上了個洗手間。
沈逾安的目光便在人群裏穿梭,似是在尋找著誰。忽然,定格在一抹埋頭苦幹的身影上。依舊是這樣,煩惱的時候她就咬筆頭,這個壞習慣總也改不了。他拿起一杯熱奶茶和一份蛋糕,走向了她。
“先吃點東西吧。”
麵前放下食物,蔚海藍抬起頭來,輕聲應道,“謝謝。”
瞧見她又繼續工作,沈逾安動了動唇,開口說道,“藍,那天晚上還好嗎?”
蔚海藍握住了筆,“沒事,睡一覺就全好了。”
“那就好。”
“逾安。”路嫣折回他身邊,摟住他笑道,“你們在聊什麼呢?”
沈逾安輕輕拍了拍她,並不回應她的話,隻是溫溫說道,“你先忙,一會兒忙完了,我再來接你。”
“好。”路嫣乖順地回道,送他出公司。
等到完工的時候,蔚海藍特意留到最後一個走。
果然,沒有誰會為她等候。
辛苦了整整一周,設計師們總算要將樣稿交出。一大清早來公司,蔚海藍卻察覺到周遭明顯的不對勁。原本熟絡的同事們對她異常冷淡,瞧向她的眼神都帶著輕蔑,像是一支支箭刺向了她,讓她渾身不適。
蔚海藍試圖和他們聊聊,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無人肯理睬她,隻是簡短地應一聲,就各自忙活。
她像是空氣。
更確切地來說,像是讓人避之不及的有.毒氣體。
蔚海藍走向路嫣,開口問道,“路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路嫣正對著電腦在作圖,聽到她的聲音,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來望向她。眼神很冷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蔚海藍做好了準備,等待著接下來可能遭受的打擊。
路嫣十分為難,瞧了瞧部門裏的同事,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去看看工作郵箱。”
一早上被眾人冷漠對待,蔚海藍還沒來得及開郵箱。
她來到辦公位置,終於登陸。
郵箱裏是一份匿名郵件。
黑底紅字,如此觸目驚心,將她在紐約抄.襲Daisy,並且當眾道歉的事情詳細道出。
原本已經平複的心,忽然間又開始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