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飛。今天,你不說明白了我……”全是髒話。
“彭澤軍,這裏是辦公場所,請你說話注意點兒。”花如玉站起來,義正詞嚴。
“沒你的事,你別管。”彭澤軍表麵不聽勸,但是再也沒有罵那些難聽的話。
花如玉做內勤,負責開出入證,市場上進出貨物,都必須有綜合執法科開具的出入證。他常來花如玉這裏開出入證,不管是不是上班時間,花如玉從來沒有耽誤過他的事,他心裏是敬重花如玉的。
“你再去我門市搗亂,我告訴你,你等著。”彭澤軍的手指頭快碰到展飛的鼻子了。嘴裏的話雖然不再肮髒,卻是疾言厲色的。
“彭澤軍,你幹什麼?你再鬧下去,我就打110了!”花如玉站起來,用力拍桌子。彭澤軍嚇了一跳,沒想到,花如玉文文弱弱的,居然會這麼大的脾氣。
“你打什麼110啊?我這不是和他開個玩笑嗎?再說了,110可不管這個,我這是到機關來谘詢,他有義務回答我。我又沒打架,110憑什麼管我?”彭澤軍太狡猾,花如玉才意識到,經營戶,不好管理。
吵架之後,彭澤軍對花如玉的態度冷淡了,和展飛倒是親熱起來。
很快,花如玉發現,有人偷偷給經營戶開出入證。開出入證是內勤的事,但是,崔月浦和甘鳳麟、展飛手裏都有鑰匙,為的是防止花如玉不在單位的時候,有急事。
崔月浦開出入證從來不自己動手,他是領導,要擺譜,他隻會吩咐花如玉去開。甘鳳麒守規矩,開出入證,一定會先請示崔月浦,再告知花如玉。聯係到展飛和彭澤軍的關係,花如玉猜測,這事就是展飛辦的。
按照規定,開出入證要科長批準,花如玉開具,沒有特殊情況,別人不能隨便開證。
花如玉問過了崔月浦和甘鳳麟,他們都說沒有開過,又問展飛,他也說沒有開過。出入證是兩聯,存根聯上的字體,不是科裏人的,明顯是經營戶自己寫的,戶名也沒有寫,這就無法查證。
花如玉很生氣。
“算了,以後注意吧。沒有證據的事,不好瞎說。”甘鳳麟勸花如玉。
能夠帶著外人來開信,一定不是工作時間,工作時間,花如玉從來不脫崗。她一定要抓到這個人。果然,星期天下午,她在辦公室整理檔案,展飛帶著彭澤軍來了。
“小花,給彭大哥開出入證。”展飛不在意花如玉的看法。
沒有科長的批準,花如玉不給開。
“展飛,你真是叫我開了眼了。”星期一,花如玉發現,又有一張別人開的出入證。
展飛不理她,沒聽到一樣。他是隊長,自從當上隊長,他就不叫展飛了,他叫“展隊”。
“展飛,我看你就是小人得誌。”花如玉覺得,展飛還不如趙玉琴,趙玉琴顧及臉麵,而且,她工作上還是有責任心的,展飛是無所顧忌。
展飛不聽花如玉的數落,帶著他的稽查隊,走了。
“不可救藥。”花如玉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兩位科長,自己還在整頓,沒人管展飛的事。她也不是個喜歡告狀的人。
第二天,人們就見到了那封揭發展飛的信。
展飛一直以為是花如玉寫的匿名信。
“小花,要當隊長了。”趙玉琴從寇主任那裏揭發完展飛回來,當著全科人的麵說,“主任辦公會前些天決定過,不再讓科長們兼任隊長,你又清白,又年輕,隊長一職,非你莫屬。”
花如玉不在意趙玉琴的話,展飛卻當了真,他堅信,這是花如玉的報複。而且,告倒他,受益人是花如玉,誰受益,誰使壞,這是他的邏輯。
“不是我瞎猜。這事,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趙玉琴很奇怪,所有人都知道匿名信是她寫的,展飛卻認定是花如玉的事。
“也許,我得罪經營戶了。”展飛不願意讓趙玉琴利用。
“經營戶才不會,隻要不把他們逼急了,誰當隊長不一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隻分深黑與淺黑’。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生意做好。”趙玉琴還想說,展飛低頭看報紙。
“又看股票?最近怎麼樣?”話不投機,趙玉琴轉而說展飛感興趣的。
“沒怎麼樣,全套上了。”
“投多少?”趙玉琴假裝關心,她突然想,也許在合適的時候,展飛會成為她的一顆棋子。
“十多萬。我借的錢。”
“不是告訴你,不能借錢炒股嗎?那就捂著吧。現在大盤這麼低,等以後漲了再賣吧。”趙玉琴說的是心裏話。
“已經賣了一部分了,人家催得急啊。本來想賺個快錢的,這下可好,倒了黴了。”
“以後跟著我幹,保你穩賺不賠。”展飛看看趙玉琴,不相信。
“我那些炒股秘訣,大家都不信,可是,我真的憑借那些賺到了錢。”趙玉琴好像為自己辯解,“你一定是追高兒了。”憑展飛的性格,她斷定。
展飛看看趙玉琴,眼神空洞,算是肯定她的說法。
“知道我沒有說的那個第九條嗎?就是,要像對你的親人一樣愛你的股票。要學會雪中送炭,不要隻會錦上添花。”
“什麼意思?”展飛不解,眼神中多了些好奇。
“很簡單,買跌不買漲。與追漲殺跌相反。”趙玉琴故作神秘,他興趣更大。
吊起別人的胃口,趙玉琴心情好多了。
“就像做人一樣,在別人不得誌的時候幫一把,人家會記你一輩子。”趙玉琴看準時機,拉近和展飛的關係。
“姑姑,我找到柴莉了,和她說了半天,她說,她不回來,除非你作出讓步。”趙婷打來電話,勸趙玉琴遂了柴莉的心思。
展飛見趙玉琴接電話,趕緊走了,怕趙玉琴害了他似的。
“不可能。”趙玉琴暴躁起來,連女兒都管不了了,她還有什麼用。
想到女兒的婚事,趙玉琴異常煩躁。
柴莉這孩子,長得好,把父母的優良基因都繼承了,智力上卻不行。趙玉琴總是怪柴雲鵬,說他們柴家人笨,柴雲鵬說,他是考學出來的農村孩子,智商相當高。兩口子對著埋怨,不知道這孩子怎麼回事,學習一直不好,勉強弄了中專文憑,幸虧柴雲鵬有關係,把她安排到公安局。
為了孩子能有個好的未來,趙玉琴希望柴莉能夠嫁一個高官的孩子。撮合了幾次,總是沒有她喜歡的。
上次,北京的朋友過來玩,柴雲鵬特意安排他們一家三口住在自己家,讓柴莉多和他們的兒子接觸,柴莉說那男孩太霸道,居高臨下的,讓她不舒服。
“我的孩子,不是受氣的。”柴雲鵬一向護犢,一聽柴莉的話就急赤白臉地表態,“就算他爸是司長也不行。”
趙玉琴看出來:“柴莉是有事瞞著家裏,八成是偷著搞對象了。”
“孩子找個自己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好?”男人不如女人想得細,柴雲鵬對這事不太在意。
“這麼小的孩子,你不怕她上當?”趙玉琴非常不滿,卻又說不出別的。
“有什麼當好上?現在的孩子,和我們的觀念不一樣了,最多找個窮一點兒的,咱家又不缺錢,要房子給房子,要錢給錢,隻要人好,沒什麼。”
“要是碰上壞人怎麼辦?”
“你以為你女兒傻啊?她精著呢,還沒幾個能騙得了她的,要是真能騙得了她,也值得她嫁。”柴雲鵬和趙玉琴抬杠,他們倆這一輩子,就是這麼打過來的。
“小莉,一定要小心啊,這可是一輩子的事,不要自己做主,看著差不多,帶回來讓我和你媽瞧瞧。我們不作主,隻幫你拿個主意。”吃飯的時候,柴雲鵬假裝說閑話,和女兒談了幾句,他還是關心孩子的。
那時候,趙玉琴和柴雲鵬的關係還沒有僵。
“媽,我就是看上他了。別人,我誰也看不上。”柴莉終於還是和趙玉琴吵起來。
十天前,趙玉琴看到柴莉和一個小夥子在一起吃冰淇淋,兩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很興奮,也很親密。小夥子長得很好,穿著也時尚。晚上,在趙玉琴的追問下,柴莉告訴她,那是廣播電台的一個記者,大學生,學中文的。她的神情中帶著崇拜。學中文的。看那樣子,學中文的成了學者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