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讓陳桐襄助自己,程雪娥把自己要做個好官的理想透徹地給她講了幾次,做官不為名不為利,為的是多做幾件好事。保護自己,不是貪生怕死,是為了更好更多的做事。終於打動了陳桐。
自從陳桐當了秘書,兩個人的關係沒有上下級的分別,隻有朋友一樣的平等。程雪娥開始也不習慣,但是,她心裏明白,中國古代有一種人,叫“士”,這種人,要尊重他的人格。
晚上不忙,程書記和陳桐談詩。陳桐說,自己不懂格律。
程書記笑了:“那咱們就別附庸風雅了。”兩個人談起家庭。
兩個人天天在一起,無話不談,程書記最不願意談的就是家庭,她從口袋裏掏出煙,征求陳桐的意見。
一個女人,靠煙來麻醉自己,她的壓力已經很大。陳桐同情她的伯樂。陳桐咳了一下,程書記起身把窗戶打開,她知道陳桐討厭煙味。
“有的家庭,兩個人越走越遠,直到有一方找到了別的慰藉,這個,我覺得不應該怪罪某一方,如果拒絕愛人的關心,也許是因為得到的關心太少,也許是因為得到的關心成了負擔。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這對釋放人心中的壓力有好處。關鍵是,人們怎麼樣去維護好這個家庭,恐怕大多數人沒有這個技巧。”陳桐斟酌著,怕話說重了。
“比如我,哈哈。”程雪娥把煙摁在煙灰缸裏,大半截沒有抽完也不去管它,“寧可浪費煙,不能浪費生命啊。”
“陳桐,跟你說心裏話是一種享受。這麼多年,我養成了不說心裏話的習慣。對你傾訴,我輕鬆。你就像是一個老禪師,我把心裏堵著的東西掏給你,你從不搬弄是非,我就不煩惱了。”
“我來吧。”陳桐去接程書記的杯子。
程雪娥按陳桐坐下:“自己的事,自己做,幼兒園的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我為什麼不能?”順手幫陳桐也倒了杯水。見陳桐很感動地站起來。
前些天,有人好奇地問陳桐:“書記的內衣,你也幫她洗嗎?”
陳桐生氣地說:“我是貼身秘書,不是生活秘書,這些事我不管。”
其實,有些事,不是有沒有能力去做,是自尊心讓不讓你去做。
“有時候,我的確是顧及不到家裏人的感受,在外麵累了一天,回到家裏,隻想好好地休息,希望他們都能體諒我關心我,常常沒有力量再去關心他們。何況還有那麼多的煩惱事。各方麵的人際關係,其實,我比別人也不傻,我當然知道怎麼做會八麵逢源,但是我就是不那樣做,因為,那樣做了會覺得對不起良心。也正是因為我總是考慮著那個良心,我的路就要比別人多上許多磕碰。到了我這個歲數,大家都知道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對自己有利的,至於最後怎麼去付諸行動,全在於自己的選擇,不存在想不到的問題。”程書記三句話離不開工作。
“是啊,到了您這個歲數,到了這個職位,還有什麼是沒有經曆過沒有聽說過沒有看到過的呢?的確隻是選擇的問題。”陳桐很認同這句話。
“就說這次吧,北環那塊地,一百畝,讓張副書記的侄子開發,和讓另一公司開發,相差五百萬,你說,我是給張副書記麵子還是不給?給了麵子,我當然知道裏麵有什麼樣的好處,不給麵子,我當然也知道有什麼樣的好處。如果這件事情交給你,我知道你會怎麼做,那麼,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做?”
“我沒在那個位置上,當然可以不給張副書記麵子。站在您的位置上想,不給張副書記的侄子,的確是有些不妥,但是給了他就不是不妥,而是不對了。是要想個法子,既不得罪了張副書記,又不讓政府損失。”陳桐想了想,一時也沒有好方法。畢竟自己剛剛進入官場,在這方麵沒有經驗。
“過去,這樣的事多了,說實話,大部分我都處理得不錯,但還是有一些沒有處理好,有些人到現在還恨我。這不怪別的,還是我自己不夠成熟啊。”
“這可真是‘世事洞明皆學習’了。”陳桐想起了這句話。
陳桐忽然不再說了,她看到,在程書記的身後,是開著的窗戶,外麵,有個腦袋探了一下,很快,就又不見了。這裏是五樓,孩子們玩耍絕對到不了這裏。她伸手從賓館的住宿須知裏拿了一張便簽出來,在手裏搓成了個小團兒。
“過去,我雖然有些事處理的不是那麼完美,但是,我並不覺得累。自從來到通宜市,我是真覺得累了,當書記就是累呀。也許是年齡大了吧。過去當縣委書記怎麼就沒覺得累呢。而且,現在也知道想孩子了,幾天不見孩子就想得受不了,年輕的時候,孩子小,倒是沒有太強烈的感覺……”
程書記正低了頭喝茶,感覺有個什麼東西從自己旁邊飛了出去,好像到窗戶那裏去了。她扭頭看了下,那裏什麼也沒有。紗窗上有個破洞,她好像記得剛才並沒發現這個洞。
“陳桐。”
她看了看陳桐,陳桐不動聲色地笑笑。程書記明白了,她快步走到窗戶邊,向外張望了一下,什麼也沒有。她走回來,說,咱們休息吧。
“好的,我來關窗戶。”陳桐笑著把窗戶關上,她知道,此時,不知在哪裏,那個伸出腦袋來的人,一定在捧著他的腦袋想,哪裏來的這樣一位高人呢?用個什麼暗器就把他的頭發給剃掉了一溜呢?而且一點兒都沒傷到他的頭皮。但願這位仁兄吸取這次教訓,從此不再來。
“世事險惡,你可要小心啊。嚇唬一下行,千萬別結下仇,江湖上的人,少招惹得好。”甘鳳麟擔心小秀的安危。
“有些事,還是小心些好。幹的是工作,走的是人情,不能用權力交朋友,也沒必要為公事得罪人。”甘鳳麒勸弟弟,他不敢反對陳桐的意見,妹妹現在是他的護身符。
“是要仔細。”陳桐同意哥哥們的意見。說著二哥的事,怎麼扯到自己身上,她又讓二哥小心。
“我看,還是不要得罪他們為好。現在,這些做假煙假酒的,一般隻是騙錢,不害人。害人的那是傻子。你別看其它行業添加有毒有害物質,做假煙假酒的,大多是以次充好,賺幾個錢,要是出了人命,可就是刑事責任了,劃不來。”甘鳳麒說,他做了這麼多年的酒店經理,和販假的接觸過,過去,剛入行的時候,也經營過假的,這些道理,他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