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腰裏纏著保險繩,恐怕我不但救不了這民工,還會把自己摔死。
現在懸掛在半空,我卯足了勁抓著民工。想必這民工真心尋思,我雖然救了他,但他依舊想掙脫我的手。
我說大叔,你別鬧了,快點兒抓住塔吊,再苦再難的事,隻要命在就有希望。
那民工不肯聽我的,他開始使勁掙紮自己的身體。纏在我身上的保險繩因為承受不住那麼大的力量而開始鬆懈。
那民工見纏在我腰間的保險繩有脫扣的危險,開始勸我鬆手,他威脅我道不想跟著我一起死,你就抓著我吧。
我知道我這麼抓著他堅持不了多久,於是我吊在那裏喊叫底下的明天、老張快找東西在下邊接著。
許是擔心有東西接著了自己摔不死,那民工另一隻手開始掰我的手。沒過多久,他便掙脫了我的手。
他掉下去那一刻,衝我笑了笑,說孩子,謝謝你。
我被懸在空中的保險繩纏著,無法再撲上去救他。隻能這麼眼睜睜看著他摔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動靜。
等救護車把這位民工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的身體都已經涼了。
按理來說,這為民工屬於自殺,公司不該承擔賠償損失的。但當我看了那位民工留給兒子的那封遺書的時候,我把當時在場的明天、以及開塔吊的老張叫了過來。我告訴他們,這位民工大叔是開塔吊的時候摔下來的。
明天不明所以然,但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張自然明白我的意圖,他連忙說,對,他是因公殉職,該得到公司賠償的。
我知道我這樣做出賣了公司,但當我看到這封遺書上出現了老二的名字的時候,我隻有逼著自己說一回彌天大謊了。
等老二趕到醫院,撲倒在那個蓋上白布的冰冷的屍體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世界是多麼荒唐。
老二哭的很淒慘。他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愛把自己高高的舉起,後來在外邊上學了,父親總是叮囑要吃好。再後來工作了,父親告訴他先別往家裏寄錢,掙的錢自己存起來```
他最後一次跟父親通電話的時候不小心對父親發了脾氣,他現在很後悔。他不該抱怨父親沒本事,不像別人的爸爸那樣有身份,有地位。他更不該逼著父親說要買房。
他很後悔。但他現在再後悔,躺在這裏的這個人都聽不見了。
我並沒有把那封遺書交給老二。如果老二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了能盡快給自己湊齊首付而選擇了這條路,他恐怕會一輩子活在自責中吧。
醫生讓老二節哀順變,我拍拍老二的肩膀說,把老人家盡快安葬了吧。
老二給家裏幾個叔輩聯係了一下,直接把遺體運回了老家。
在這期間,我一直在整理相關資料,為了給老二死去的父親爭取更多的安家費。
王經理似乎並不想賠償那麼多的安家費。他說現在工地剛剛繳納了土地金,又賠償了釘子戶,現金流非常緊缺。
我說人都死了,我這樣做也隻是想圖個心安。
王經理似是想不明白,他繼續問我,這老頭是你誰啊,你這麼為他操心。
我知道繼續說這人跟我沒關係,恐怕王經理真的不會批複這比喪葬費的,於是我毫不隱瞞的告訴王經理說:他是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