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8月13日 星期五 晴
這兩天一直想著要回去。我的情況自己能猜著幾分,若還賴在這治療,這想法是自私的。
人不能為了活著而活著,如果你活著非但不能讓別人活得更好,反而成了別人的累贅,那樣不如死去,何必要有一個“活”的虛名呢?
有人能名傳千古,不是因為別人給他建成的祠堂廟宇,也不是雕塑牌坊,這些東西隻是記念著一個名字,比如杜甫草堂,杜甫是誰呢?可以是杜少陵,也可以是你是我――名字不過是一個符號;而真正活在人心中的是詩聖的形象,是憂國憂民的詩篇!你又能留下什麼呢?再說,人總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離開了,就灰飛煙滅,無影無蹤――不管你生前有多偉大,在曆史的長河中,再偉大的人都是渺小的,連“滄海一粟”這個詞都顯得很誇張。幾萬幾億年過後,山可以成海,海可以填平,人算什麼呢?我們是過客,不是歸人,我們的家在天堂。
昨晚爸爸問我感覺如何?我告訴他在這醫院住著不舒服,沒病也要鬧出病來,能不能開些藥回家去服用?而注射用的鏈黴素家鄉也有。如果爸爸不問我,我從不敢主動和他談想法。爸爸想想也是,就跟醫生說了。醫生留給了我們電話號碼,就讓我們回了。
下午一點左右到家。媽媽的眼眶本來就紅的,見我,說了句“都瘦成什麼樣了”,眼淚就出來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奶奶過來問:“好了嗎?好了嗎?”我們都沒有回答,她就也流淚了。弟妹們個個曬得像泥猴,他們看著我,一時不敢近前,過了好久,小弟才過來把手中的一截黃瓜遞給我,見我搖頭,就又將手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