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底染上笑意,我輕聲回道:“是,奴婢以後再也不摔倒了。”
他歎息一聲,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我的臉,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立即縮回手去,笨拙的道:“朕弄痛你了?很痛嗎?”
此時的他再不像初識那般冷峻,也不像端坐龍椅上的冷酷郝王,慌張的神色為他添了一抹平易近人,我笑凝著他,道:“不痛,皇上不用擔心。”
他的眸底印染上我的倒影,我看見他眸光裏的‘她’笑得嫵媚動人,竟也不比園中的花朵遜色。
他再度輕輕一歎,剛啟唇似要說什麼,卻被身後急促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回過頭去,正瞧見陳公公神色慌張的自廊道上急步而來,行至皇上麵前,他匆匆行了禮,急聲道:“皇上,邊關傳來消息,東吳有動作了。”
皇上輕鬆的神情一肅,他掃了我一眼,涼聲道:“傳朕旨意,召平西大將軍、兵部尚書以及蘭陵王於禦書房商討國事。”
“奴才遵命。”陳公公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瞧皇上的神情,我知道這肯定是重大軍情,天下三分,三國一直都和平相處,可近年來邊關屢遭別國侵犯,尤以東吳最盛。
皇上幼時曾被拘禁於東吳皇宮,回國登基後,朝臣皆盼著皇上能力圖東進,可皇上卻一反眾態,未對東吳大肆報複,據傳聞,這之中夾雜著一段淒美的愛情。
在徐府時,我曾偷聽到父親與大夫人的對話,父親說:皇上優柔寡斷,遲早會因兒女私情誤國。
那時我心中便猜想皇帝該是軟弱而癡情的,可見到他後,他卻顛覆了我心中的形象,他癡情,但絕不會軟弱,因為此時他的眸子裏透出的寒意,絕不會是軟弱。
他或許在等,等一個契機,而如今,這個契機似乎已經被他等到了。
他深深的瞥了我一眼,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倏然轉身離去。
廊道上有風襲過,卷起他明黃的衣袂獵獵狂舞,他就像一名鬥誌昂揚的戰士,意氣風發的奔赴他期盼已久的戰場。
此時他的身上再也瞧不見絲毫溫情,有的是冷酷的絕殺。
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人一天能變多少次我不知道,然此刻,他的轉變卻讓我暗暗心悸,或許作為帝王,他本該就是這樣的莫測高深,讓人看不透、猜不透。
自那日後,皇宮上下籠罩在一種詭異的平靜氛圍裏,可這樣平靜的表麵下似乎暗藏著驚濤駭浪,隨時等著爆發撕碎這粉飾的太平。
每日陪伴在皇上身側,他幾乎都忙於批閱奏折,偶爾疲累時也隻是靠在龍椅上闔目休息一下。
邊關的情形他雖未言,但從他日益凝重的神情中可以看出,應該是戰事將至。
平西大將軍與兵部尚書幾乎每日都會到禦書房來商談,而每當這時,皇上都會將我們遣出去,不再讓我們伴駕。
這日我與陳公公又被遣了出去,我突然憶起皇上早先賞賜了些綾羅綢緞,讓我給晨貴嬪送去,以表這幾日不能天天去探望的歉疚。
我與陳公公交待了一聲,便去偏殿拿了東西,向頤華宮走去。
行走在青石鋪就的甬道上,悶熱的空氣中隱隱浮動著縷縷花香,讓人覺得心裏悶悶的。
轉過一條林蔭小道,眼前便是巍然屹立的頤華宮,華奢的琉璃瓦折射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來。
刺目的光芒讓我忍不住微眯了眼眸,此時恰瞧見徐淩舞扶著宓兒的手腕,從肩輦上施施然步下來。
下意識便想起那日禦藥房外見到的鬼祟身影,我嘴角不由得噙著一抹冷笑,看來徐淩舞是沉不住氣了。
隻是一月有餘未曾見到晨貴嬪,不知她是否已出懷,思及她肚子裏的小生命,我不由得黯然,倘若我沒重生,我的孩子也該有三歲了吧,他應該會奶聲奶氣的喚我“娘親”了。
至死都未曾瞧見他的模樣是我一生的遺憾,哪怕隻一眼,我都滿足了,然而……
心猛然揪痛起來,再度探目過去,隻瞧見徐淩舞雪白的紗裙翩然消失在朱紅的宮門後,我斂了斂心神,大步向頤華宮走去。
行至寢殿外,便聽見徐淩舞與晨貴嬪的歡笑聲透過門扉徐徐傳來,殿門前,宮人見我到來,連忙進去稟報,隻片刻功夫,她就小跑著出來,恭聲道:“蓮尚義,娘娘喚您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