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有一片桃林,此時桃花盛開,片片粉嫩,雨落下,花落下,人喝茶。和尚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破碗,碗裏多了幾朵粉色,接了少許雨,等到水過一半,這才有滋有味的品嚐起來,他喝的很慢,自然也很細,當然他並沒有邀請王小七共飲。因為碗隻有一個。
故事似乎並沒有說完,但和尚已經不打算再講下去,他隻說了個道士,那把劍捍衛正道卻被鬼物們逼得跳湖的道士。
王小七眺望著桃林,他記得桃花原本好端端的掛在樹梢,即便風那麼大,雨那麼下,都不肯落下,然後和尚坐下後,花卻伴隨著風雨逐漸飄落,雖然富有一定詩意,卻更讓人覺得古怪。
隱約間王小七仿佛看見了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隨後人越來越多,都開始有些數不清,於是王小七不打算去數,因為這兒死的人數太多,即便去數,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數清的事情。
和尚放下手中的碗用手指了指那片桃林,說道:“別看桃花開的那麼美,其實當年哪兒死了好多人!”
人們一個,兩個,三個的都想從桃花林裏走出,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奇異力量,就好像是法陣,亦或者是結界,無形中將它們困在其中,不得踏入一步,幾百年來都是如此。那個地方盡管很美,但時間久了,難免也會厭惡,於是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走出桃林,看看新的世界。
但每次就快破開那股力量、走出桃林時,和尚就會回來,他坐在那兒,拿著碗,喝著茶,少許過後,一如既往的念起了佛經,一時間梵音響起,蓋過雨聲、雷聲、尖叫聲。
王小七並沒有打斷,他發現此時此刻和尚枯瘦的身體愈發枯瘦,仿佛伴隨著那一句句經文響徹天地,他體內的生機也逐漸在一點一滴的往外剝取。
桃花在雨中慢慢變黑,就好像被墨水波髒的畫,那濃墨一筆,已經徹底毀去了當初,徒留下這份詭異。和尚晃了晃身子,最終還是沒有倒下,他慢慢站起身來,對準王小七雙手合十,朗了一句佛號,轉身就想離去。
王小七並沒有跟去,他問和尚可有什麼辦法過河,和尚告訴他,這河裏有一個道士,隻要這道士願意讓他過河,這河自然也就過了。
王小七看了許久,除了黑色的桃林、一條宛如白紙上輕微一撇的湖水,並沒有看見那個道士,他跟在和尚身後,和尚的修為極高,已經是上人境界頂峰,隻差一步,就可步入仙人境界,但即便是他這樣修為高深之輩,也變得如此。
走到一處屋簷,王小七皺了皺,終於問出了心中疑惑,和尚臉上苦笑,回答說道:“上人境界?修為很深厚麼?”
“上人境界算不得什麼,你看看這些房子,”他指了指那些大門緊閉的房子,說道:“少說也有十多位人、妖、鬼。隻是我以修為將其封印,令它們暫時沉睡。”
王小七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他終於知曉當初為何和尚不讓棺材裏的男人走進屋裏,原來是怕那男人將這些恐怕且厲害的人、妖、鬼驚醒。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第一次對和尚行了一記道家禮儀,問道:“敢問大師以前是何境界?”
“小僧生前已經步入仙人境界,隻是可惜啊!仍舊阻止不了這場悲劇的發生。”和尚滿臉苦澀,似乎又想起了從前。
“難道憑借大師的境界還不能出去?”王小七皺了皺眉,又問。
和尚回答說道:“能出去,但卻不能出去。”
和尚這麼回答更讓王小七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出口說道:“先前我給一隻石獅貼符的時候,感覺那其中的佛法浩蕩。”
和尚微微一笑,目光向遠方眺望了許久,亦或者更久,這才收視線,向王小七朗了一句佛號賠罪,說道:“那兩隻石獅是小僧的全部的佛法,隻可惜小僧修為淺薄,時至今日,佛法已是愈發減少,今日要不是有你相助,恐怕我都未能從沉睡中醒來。”
王小七自然知道和尚嘴裏的相助是指他方才貼上去的紅符,然而和尚最初的修為都已經步入仙人境界,依舊不能阻止他嘴中那所謂的悲劇,如此想來,那妖怪化成的姑娘又是何等境界?
他倒吸了口涼氣氣,那姑娘應該是他這一生中遇見過境界最高深的妖怪,即便自己解開十層封印,也必定不是它對手。和尚也不能,於是他憑借著自己日益消瘦的身體、佛法,在此念經百年,還未得其果。
“那姑娘現在在那?”王小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