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再次被黑暗淹沒,隻有紅衣女子周身散發的紅光像是黑夜裏的一盞擺在這荒蕪人煙的樹林中與周圍銀色的大雪形成鮮明的對比。紅衣女子理了理自己的紅發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似乎對自己的裝束感到十分滿意,而綠色的眼睛中則閃爍著無盡的貪婪,恐懼和死亡的氣息。一陣體內的翻江倒海之後,紅衣女子渾身顫抖,筆直地倒在地上,周圍的冰雪極速融化,圍繞著女子身邊堆積在地上多年的樹枝和木頭開始燃燒像是一種保護圍成一圈將紅衣女子包圍在中間,無邊暮雪蕭蕭落下紛紛避開女子的身體。
前麵的濃霧讓人隻能看到1米之內的距離。為了不引起對麵而來的靈魂的敵意,封天奕和凝成裝出一幅很閑散的樣子貼著牆繼續往前走,然而內心卻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鋒利的匕首放在自己能夠迅速拔出的地方。哈巴搖擺著尾巴跟在後麵抬起頭四處探望似乎在極力地尋找著什麼?越往前走,隨著隔著濃霧他們再也不用貼著牆走,因為對麵返回的幽靈已經寥寥無幾。
走著走著路的前麵出現水浪拍打河岸的聲音,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湖水,湖水的上方被大霧淹沒看不到湖的邊緣地帶,而他們所在的海銀王朝城堡更像一個被湖水圍起來的島嶼。從湖麵上刮過一陣陣輕風霧色消散了許多岸邊的一棵孤獨的垂柳大部分的柳葉探向湖水似一個少女對鏡梳妝,順著柳樹的方向看過去裏湖岸邊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葉孤舟。孤舟上站著一個人穿著黑色的鬥篷,他的麵容深深地掩藏在兜帽之下給岸上的人一種朦朧和神秘的感覺。
然而更多的是給人一種孤獨的感覺,偌大的湖麵上飄著一葉孤舟,隻有一個人,真的是一種茫茫大海隻有一葉孤舟前行的孤獨,一種遼闊的草原隻有一匹馬奔騰的孤獨!
“我來吧!”凝成攔住了封天奕主動請求,“那個站在船上的人就是靈魂擺渡人。”
“靈魂擺渡人?”封天奕茫然看著湖中的孤舟。
“靈魂擺渡人就是依據一個人是否有除了親人以外的其他人願意用自己的靈魂在海銀王朝等著他,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把他送到對岸。然而在過湖期間會有來自水中的亡靈把你帶進幻境拖下水化為烏有。”
“天奕,你知道我擁有超越極限的速度,我可以先去探探。”凝成飛快地掠過湖麵,然而以他自己的速度本來應該已經到達湖的另一端,可是不久他就發現這個湖似乎遠遠超過格爾明鏡海洋那麼廣大的水域或者說他在向前極速飛行這片湖也和他一樣極速前進,而他則永遠留在這片湖水中。這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是被某種東西給迷惑了,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這次和封天奕已經很謹慎並沒有遇到其他任何人,為什麼就被迷惑了?
一道黃色的影子迅速地閃過凝成的眼前帶著引導著凝成向前飛過一會突然一個下探消失在霧色掩蓋下的湖水中-熟悉又陌生。岸上的封天奕看著凝成穿進遠處厚厚的霧色中,身後偶然一陣陰風涼颼颼地吹在背脊上,回頭的瞬間一個黑色的鐵籠自上而下扣向封天奕,緊急時刻冰淩劍劍柄接地,劍尖頂著鐵籠上留下凹陷頂著封天奕一個翻滾逃出鐵籠,順勢拔出支撐鐵籠的冰淩劍,鐵籠‘咚’的一聲砸在地麵上幻化成石頭,一切的痕跡煙消雲散!
湖麵上的濃霧中飛快衝出一個人,封天奕立即握緊冰淩劍,待那人靠近才發現是凝成正向自己飛來。握緊的劍漸漸放鬆下來可心中又產生了一個疑問哈巴一直緊緊跟著自己,它現在去哪?
凝成站定以後,大口喘著氣依然心有餘悸地說“我不知道這次是怎麼回事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地走,為什麼突然陷入一個幾乎無法逃脫的世界?”
封天奕也在回顧剛才的情況冷靜的表麵之下是無法探知的迷惑。
“你剛才遇到什麼?”封天奕問道。
“你知道以我的速度可以很快就能達到湖的另一個邊緣,然而我在飛行的途中一直向前飛,可是了很長時間以後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停留,我懷疑有人操縱著我們,那個湖一直在跟著我。它很可能就是另外一個幻境。”
“可是我們這次並沒有遇到任何接近我們的靈魂?”封天奕眼神轉向身後那裏早已被灰蒙蒙的無色所覆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空白。‘你知道哈巴去哪裏?”
凝成搖頭表示自己一無所知,腦海裏依然沉浸在對剛才的畫麵思考中,是誰能夠讓自己在那樣極限的速度下圈在那樣一個對自己來說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越過的湖麵。
‘這樣我們兩人分頭找哈巴,無論狀況如何我們都要在約一個時辰之後再在這裏彙合。”
凝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從迷霧中走出來的龐然大物,封天奕順著凝成的目光看過去,右手緊握冰淩劍定定地看著破霧前行的‘怪物’隨著一步步走近,他們發現迎麵從蒼茫霧色中走出來的竟然是哈巴,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凝成卻攔住封天奕“小心,不會是幻境中的哈巴?”
封天奕推開凝成擋在自己跟前的胳膊“你的謹慎我明白,但是以我和哈巴相處這麼多年的默契我一定不會認錯,它就是哈巴。”
封天奕快步走上前去,緊緊地抱著哈巴的頭,哈巴伸出濕潤的舌頭一次又一次地舔著封天奕的臉頰似乎不久以後就此別離。
“現在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夜晚不如我們先休息一下再想辦法。”
封天奕讚同地點點頭,右手輕揉著靠在懷中哈巴的大耳朵,重重大霧打濕了哈巴濃密的金黃色毛發,每一根都服帖地貼在哈巴的身上散發出一陣熟悉的味道。不知何時他突然覺得哈巴老了,還記得它剛剛跟著自己的時候才到自己的腳脖那麼高每次自己外出的時候總是用嘴咬著自己鬥篷的下擺抬起頭兩隻圓圓的如明月般的眼睛看著自己依依不舍,那個模樣總是讓人憐惜。於是這個時候的自己把它抱在懷中,小家夥趕緊湊上它的舌頭像熱戀的愛人般在自己的臉上狂吻,放下它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不停地在自己的周圍跑來跑去。古老的祝福樹上聰明的它聽到西月叫她的名字時,爬上大樹用自己的舌頭祝福自己和西月。自己來到這裏這麼久了,這裏沒有季節的輪回,沒有晝夜的交替,一切都失去時間的概念,可今天看到哈巴一副疲憊的樣子,慢悠悠地朝自己走來突然就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不然哈巴怎麼再也不像以前那副調皮可愛的樣子,現在更多的時候像是一位滿腹心事的老人閑暇之餘就想靜靜地待在原地,靜待時光的流逝。
時光流逝有多久了?他已經分不清,唯一清晰記得的就是那樣一個火光通天的夜晚,西月被鬼影帶走,這麼久了自己也不了解外麵的情況,也不知道西月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一條蜿蜒伸展,清澈見底的河流兩岸,兩個女孩一模一樣,相互陌生,動作一致,大雪落滿了他們黑色的兜帽,兩人相互告別一個向東走,一個向西走,越走越遠一個消失在森林中,一個隱沒在大雪裏。
‘西月’‘西月’
凝成睜開眼睛,用手拍拍封天奕的肩膀,相處這麼久凝成不斷地認識這個帝國的王子,這個未來的巫師,冰冷的表情下麵一直藏著一顆真摯又火熱的內心“又在想她了。”
“嗯,你能告訴我,夢中為什麼我會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西月,他們就站在河的兩岸,彼此做一樣的動作,卻都默不作聲。”
“這種事情已經超出我的能力,或許我們回到帝國以後我的師父靈城可以回答你。”凝成擺出一副無能無力的姿勢。
“你愛過一個人嗎?”封天奕問凝成
凝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說“我也是從你那個年紀一步步走過來的,怎麼可能沒有過這種經曆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其實就是生活在帝國最底層的那種平凡生活。你是無法體會那種生活與生俱來帶來的自卑,沉重和恐懼。我還記得那時的自己一直希望以某種方式改變自己的命運。於是拚命地努力曆經重重困難終於得以和自己同齡的三個年輕人一起參與帝國的終極訓練,但是殘酷的結果是最後隻能有一人會被留下來作為帝國追風人的繼承人。那時的我16歲,16歲的我懂得了克製,可是你要明白有時候在那個年紀懂得克製看似成熟但是並不是一件好事,它會讓你自我克製去追求在相應的年齡本該需要享受和擁有的東西從而錯過很多美好的東西,16歲的我就像一瞬間讓自己從童年跳到了成年,甚至可以說我從來就沒有年輕過,無論在家中還是在帝國的城堡中我總是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改變自己命運的事情上,無論同齡的人在玩耍還是在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而我的生活就是努力,努力就是我的全部生活,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原以為我在帝國城堡的生活在多年以後再次回想起來就像我過去的十幾年的生活那樣波瀾不驚地掠過眼前,但是事實卻與此相反!
是她一下改變了我,她的名字叫做千陽雪,長著一副暖人心扉的娃娃臉。她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一下子就可以看到你內心深處的那種女孩,而且她天性的善良和熱情願意融化你冰封的內心。
記得在帝國終極訓練的時候,每天早上她都會早早地起床一個人拿著帝國古老的竹簡由仆人打著傘專心地站在雪地讀書。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帝國的一位郡主,但是她的內心從來沒有階級地位之分,每次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總是主動衝我們微微一笑或者揮揮手打招呼,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是低著頭裝作認真練習的樣子沒有看到她,其實我知道她每次路過的時候總是在我的身上看似漫不經心卻又十分刻意地停留一會。那個時候自己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在內心中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眼中看不到,心中不停留,未來不奢求。可是越是這樣內心越是矛盾,從看到她第一眼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知道自己多年來堅守的信念轟然坍塌,她已經在我的心中停留下來開始慢慢地生根,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有一天傍晚的時候我一個人依然留在訓練場訓練的時候她剛好路過,然後她站在我的麵前眼睛直視著我,我連忙跪在地上向她行禮,她雙手把我拉起來看著我說現在沒有其他人不用這麼講究,我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你在躲避我嗎?”她問我。
“沒有,您是郡主,我隻是一介平民不能亂了尊卑。”我依舊畢恭畢敬地回答。
“在這裏我們都是平等的,你靠著自己就可以在帝國城堡生活,而我隻不過靠著自己的出身,所以實際上我更佩服你這樣的人。我今天來隻是問你一件事,如果你是個男子漢就承認。”
“郡主,請吩咐。”我恭敬地回答。
“請叫我千陽雪,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愛我?”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眼睛上一下子就看到我內心的深處。
我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捏著自己的衣角,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說話我明白了,一個男人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藏著掖著?”
“我,我也不想,隻是我的身份太低下。”到最後我的聲音隻剩下我自己可以聽清楚的耳語聲
“我知道,可是你現在已經超過很多人了難道你不可以再努力一點就算為了我,讓我的族人從你身上看到希望,我也可以去爭取的。答應我我們一起努力。”
那個星光閃爍的雪夜,我們緊緊相擁。
她說,從看到我的第一次起,她就覺得我就是那個她一直在等的人。
我說,從我認識她的時候,心中多年的壁壘一下被她衝垮,開始慢慢感受到生活中的溫暖。她娃娃臉上閃爍著暖人心扉的可愛和溫柔像是一縷陽光投進我多年冰凍的內心。
後來的時間,明月高懸的夜晚我們時常坐在城堡的高牆上看著滿天的星光和漫天的大雪落滿我們的周圍,似乎滿天的幸福在我們旁邊一幕幕落下,一切都變得那麼美好和充實。那是多年以後再也無法擁有的,以至於多年以後的自己時常幻想著如果時間就在那一夜停留下來多好,是不是自己就可以一直和她這樣相互陪伴成為彼此生命中溫暖對方一生的人。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給她講我生活的那個村莊,那裏四季分明,春天有漫山遍野的花朵芳香四溢,夏天有不知疲倦的知了不停地叫引著我去捕捉,秋天到來泛黃的樹葉開始隨風凋零,冬天雪花四處飛舞,有數不清的像雲朵一樣流動的羊群和長著頭角的黃牛她聽得心馳神往。而她經常給我講帝國的各種熱鬧和節日以及特有的習俗。
我為了她也更加有動力,抓住幾乎所有可以訓練的時間來爭取一個我們共同的未來。可有些事總是難以預料,後來我盡管在三個人中脫穎而出可是還是受到她族人的強烈反對因為他們一致認為一個追風人缺少高貴的血統,而且我也沒有顯赫的家族背景無法配得上千陽雪。愛情覆蓋著膽怯,我第一次來到千陽雪的家中看到了她家輝煌的宅邸和她父母高高在上的姿態,可她和父母卻完全不是一樣我依然竭力去說服她的父母但是最後還是徒勞而歸。就在千陽雪極力要站在我這一邊的時候,我家的房子被莫名其妙地燒毀了,那一刻我突然就覺得心灰意冷了,我沒有怪任何人,我知道我若不離開她就會受到強勢的家人懲罰,於是我默默地離開了帝國—沒有留給千陽雪一句話。
那時我在想,人與人之間的命運是不是本來就千差萬別,就不應該對生活抱有太多的奢求,是不是就應該蜷縮在所在階層擁抱生活帶來的無限沉重甚至無邊的絕望,美好的東西不應該是我所渴望的。
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看著四季的交替。花盛開,知了叫,葉凋落,雪飄零。時間不斷地往返重複,單調又機械。一天天,一年年就這樣呼嘯而過,有一天也就是現在帝國最年長的追風人—我的師父靈成希望我回去繼續加入追風人的隊伍。
多年以後我再次來到帝國的時候,隻見到千陽雪的一座墓碑,墓碑上石刻的是她生前那張娃娃臉依舊閃爍著暖人心扉的可愛和溫柔,我久久地坐在她的墓前不肯離開好像我們又在星光閃爍的雪夜並肩坐在高高的城堡上一起憧憬未來的樣子,然而周圍呼嘯的風聲和冰涼的墓碑無時不刻地提醒著我她已經永遠地走了—再也無法看到她了。我淚流滿麵地看著她,她冰冷地保持著生前的微笑-溫暖又悲傷!
那天是掃墓節,蒼白的大雪飄飄灑灑落在我和她的墓碑之間,那一刻我們之間仿佛遠隔了幾個世紀,她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從來不曾存在過!
我真的無法想象她那樣一個聰明,溫暖又富有膽量的女孩怎麼就那麼匆忙地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當然也可能就是她這種性格注定的結果。
背後的飛雪下,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我回過頭她的父母相依而來,佝僂的身體慢悠悠地向我走近,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突然她的父母跪在她的墓碑麵前滿臉淚水;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們太固執,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悲劇!
我無法感同身受兩位年邁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體會,更不知道如何去勸慰她的父母,當時我拖著沉重的腳步無聲地轉身,離開,步步遠離,步步流淚,步步反問我自己;如果當時我再堅持一下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