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5年3月20號。我還在趕稿。從過年到現在,情緒太多,下筆太累,寫文就想哭,怪我。昨天向崢嶸催稿,今天武漢下雨,我奇怪的歡愉。
【2014年3月26日】
你還記得麼?你是否還依稀記得這一天?或許你忘了。2014年3月26日,春林初盛,春水初綠,春風十裏,不如你。那天是高考體檢日。
早自習,抽血。那天天氣出奇的好,早上我穿了件紅色的針織衫。那天我知道我右胳膊抽不出來血,左胳膊要抽兩次才抽的出來。後來我上了大學獻過一次血,竟然也和當時的情況一模一樣。吳雙霜哭了,忘了是因為怕疼還是怕冰冷的針頭。佘昌獻說給她買糖的,他到底買沒買?全班一起體檢真是讓人快樂的事,不過高三那年隻要不學習好像做什麼都能讓人感到愉快。抽完血我們下去吃飯。那天和二雪吃了飯。高三讓我胃口出奇的好,吃的香,吃的多。現在卻很難找回那種感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在吃難吃到死的麵,偶爾幾個人一起,也很難吃得那麼高興。想起以前都是二雪在分我的飯,她是食肉動物,現在看她動態,竟然也天天喊著減肥,我說別鬧。
午休後的太陽曬的好讓人貪戀讓人歡喜。安安叫我們下去坐車去醫院。大家都很開心,前呼後擁著下樓。沒有位子,我坐在那塊大板子上,板子光滑,竟然被陽光曬的有些溫度了。佘昌獻坐我旁邊,他那天穿得太多了,穿那件黑色的短袖,外麵套件黑色針織衫。他問我,像不像春遊?我說,像。
窗外的一切景象我現在回想起來,都好像在慢鏡頭。春風,濕潤,陽光。真的像春遊,雖然那個時候離高考沒幾個月了,那時候的心情真的好美麗。那天我們從省化工廠路過,我看到了那些禿禿的煙囪,那些黑黑的管道。我終於知道,每到夜晚,能看到的那一片美麗的光亮是來自於哪裏。高一和高三的時候我特別喜歡站在走廊看著那片光亮,像一座城。不夜城。後來畢業了,我再也沒有站回那個地方,有時候有點疲憊的,看著那邊發呆。就像真的有一個永恒的時間,停在了那個瞬間,好像你我都沒有離開過。
醫院的牆上貼著一些日常的常識。暢拉著我,一邊讀一邊笑,還說哪個哪個適合我,哪個哪個可以緩解痛經,哪個哪個可以開胃。是啊,一個人在外之後就特別懷念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很忙的某段時間,心情亂到極點,晚上回來很晚,放著電影,看著移動的字幕發呆,然後好像是睡過去,半夜醒來又去洗澡,爬上床睡一會兒。一個人有時候說不清楚在低落什麼,就像佘昌獻以前總是在跟我說,想喝酒。是啊,我想喝酒。那天檢查完,醫院門口有賣菠蘿和麵筋的。我出來的時候看見賣菠蘿的開心的跑去,佘昌獻在後麵問我幹嘛去,我說吃菠蘿。回學校了,是卞卞的地理課,那天回教室了。我向窗外望去,陽光好,我就看見了省化工廠,突然心口就痛,不知道為什麼,離別明明就是不可避免的,一切都在向前,明明幾個小時前才路過,為什麼幾個小時後一切都劃歸了回憶?我以前真的以為我害怕離別,後來我才後知後覺,我也怕了重逢。重逢,重逢那天的人,那天的陽光,那天的春風,那天的風景和那天的心情。我該怎麼寫回憶錄?寫不出那時候的美好風光,就讓一切的一切都呆在那一天,那一年。
【應該是2014年4月21號】
找了很久的相冊,高三十八班的相冊,以前的周記本也沒找全了。不確定是不是那一天。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我們照畢業照。
2013年的某一天,下午數學課,陰雨天。外麵是照畢業照的高三生。有口哨聲,笑聲,號熱鬧。那天我的周記那樣寫過:我想畢業之後我也會哭,看著那樣的照片我也會哭,我是那麼愛哭的一個人。佘昌獻說,給你擦眼淚。然而現在我真正流淚的時候卻不想讓人看見,我知道並不是誰都能感同身受。
我們照畢業照的時候快熱起來了。我們站在那些高高的鐵梯上,壯觀而熱鬧。也是之後看別人轉的那些照片才覺得是那麼壯觀。拍照的人吹著哨子,時而又走過來調整。我站在倒數第四排的樣子。忘了是怎樣的笑,也忘了是怎樣的表情。陽光很刺眼。我想青春就是這樣,回想起來讓人痛,但是有時候又那麼想重來,比愛情珍貴,比愛情痛,又比愛情更讓人眷戀。
照畢業照的時候我還112斤的樣子,整個就是一個球,雖然後來聽宋冬野唱:球形也是一種身材。好像高三的緊迫早就腐蝕光了我對美的感想。所以現在才看上去有了一些改變。我自己都不覺得這些改變有什麼了不起,這些改變帶走了我永遠的十八歲,我永遠珍貴的青春時光,我永遠永遠都不能忘的那些人。
後來我們又照了班級照,跟同學合照。櫻花開的盛,我們年輕的樣子你是不是能夠記得。我挽著董胖子站在四月的天氣裏。2015年2月17號晚上,我失眠了。1點27的時候我跟他發信息。我知道他就在看手機,我心情很糟糕,我跟他說:你還不睡?不要說話,我隻是這樣心裏能舒坦點,畢竟時間過去了,痛也過去了,隨他。我該說什麼,沒有力氣了,拉不住了,都放了,算了,又哭了,好想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樣子,好想我還是每天擔心數學考試英語過關的那個我,時間太快了,太******快了,快的佘昌獻都老了好多,快的我快走不動了,累,睡了。
他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早上起來看他回的:晚安。
我是想回到那個時候,我們還在櫻花下有說有笑的合照,說著一些畢業之後的事情,說著我們要減肥要去哪兒旅遊諸如此類的話。那天過後就再無那天。
晚讀的時候在走廊,看著那天傍晚的夕陽,還一度覺得生活美好的不像話。如果非要說,提起高三你懷念什麼?我在懷念,明明知道分離的日子將近,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大笑,大口吃飯。我不知道那叫不叫大無畏。
【2014年5月3號】
成人禮。
我想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天是我媽來的,前一天晚上回家。我媽問我她明天想去北京,問我能不能不去參加成人禮。那時候我爸在北京出差。我說那也行吧。我以為她不會來。可是那天她來了,站隊的時候她去旁邊接了一個電話,她看上去有心事,看上去很疲憊。那天很悶熱,我媽給我戴了成人帽。
我媽坐在我旁邊。
她說,應該給你送把傘的,成人禮的禮物。我問幹嘛要送傘,她說,成人了以後就該你撐傘來照顧爸爸媽媽了。
後來我終於明白了我媽那天的疲憊和對我說的那些話。成人禮的那一天,董伯伯在上麵講什麼我都忘記了。像我之前說的,我們不能永遠留在十八歲。就像一個節點,把以前和以後劃分開來,我隻能回望。成人禮的那天我其實已經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我十八歲生日的那天,回家,沒有一個人在家。爸媽去武漢了。我打開冰箱,有蛋糕。我提著蛋糕去了我哥家睡,至始至終,我沒有吃一口那個蛋糕。後來高考結束了,我才明白了十八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一切。我其實很想回到以前,可以是高三剛剛開始,可以是高二,甚至可以是高一。如果時間都停留在以前,我不會哭。不斷有人跟我說,為什麼有時候覺得我寫的文很輕鬆美好,有時候又好沉重讓人覺得無望。我說,你無望過麼?如果你無望過,那你一定懂得這都不是在無病呻吟。真正無望過的人是不會哭的,隻會皺著眉頭一如既往的生活。我說的這種無望不是高考,不是數學考試英語過關。我說的是,人生。有一天你一定會懂,生離死別其實離你不遠,可以是別人的故事,可能有時候就是你的故事。這個故事戳到痛處,戳到我的痛處的時候我也還沒有畢業。我長大了,一夜之間,這是我十八歲的成人禮。最大的意義不是哭著跟別人說你有多辛苦,而是笑著,把悲傷留給自己。我們在那一天戴上了成人帽,走過了彩虹橋,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拿到了憲法。雖然告別了這些儀式,我們碰到自己愛不到的人還是哭的很難看,感覺真的好難熬過不去了還是急躁的跟身邊的人說,無法像個真正的大人一樣不動聲色,默不作聲的去處理自己和生活上的問題。所以成人禮最大的意義並不是意味我們在心理上長大了,而是意味著,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2014年5月28號】
孤獨是一群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也許三年五年之後,我們都變了模樣,隻是說起那天晚上的種種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感動。高三的畢業晚會。我和二雪坐在一起,穿著校服。那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穿夏天的校服了吧。我們脖子上掛著哨子,拿著熒光棒。等待著夜幕的降臨。我喜歡那場晚會。不是因為我又想起了什麼細節,隻是因為,那場晚會,你我都在。這就是意義。誰唱了什麼歌,我已經忘了,誰又念了一首什麼詩,我已經不記得了。我隻記得晚會的最後,我們一起唱了額爾古納樂隊的畢業歌。那是我一生都難忘的回憶。莫名其妙就想起蘇軾寫的:共攜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我寫過一篇文,題目就是小團月。不會再有那樣的美好了,不過所有的美好都值得懷念。好像真的是這樣,像是自然規律一樣,到了一切快要結束的時候,才特別想抓緊一起生活的機會。大學裏沒有同桌,沒有堆成山的書和卷子,沒有那一年我們放在桌上睡覺的小枕頭和小被子,沒有大的藍色的塑料箱子,沒有那種硬生生把人逼到絕望的疲憊。我卻還在懷念。去年在學校參加了一次晚會,寥寥的一些人,在報告廳舒適的軟椅上按著手機。我突然覺得好陌生。每次是誰,總會搬著椅子跑的飛快,是誰又總是坐在隊伍的最後,嘻嘻哈哈,把腳搭在前麵椅子的橫杆上。以前那麼煩開大會,現在呢。我在懷念,坐在椅子上,發著呆,聽到喇叭裏的回聲,在學校的四麵八方,又聽到上課的鈴聲響了,有的班已經先走一步了,真煩,我連忙搬起椅子飛快的跑,跑著跑著,然後就到了五月末,我們要畢業了。
【2014年6月6號】
我們去看考場了。沒想到是幼兒園的車。我們坐在車上,車上很悶,我和二雪坐在一起。我的考場就在一樓。時間過得真快,光是回憶都好像覺得快。我看到考場的門上貼著考生的相關信息。我在心裏想,時間過得好快,這一天明天就要到了。回去整隊的時候,那條警戒線那麼明顯,好像生硬的劃開了我跟高三的界限。是啊,界限。所有事情都會有個結尾。我竟然沒有太多的情緒,木木的。回學校後是自由活動,我和二雪去超市買了娃哈哈。那天是佘的晚自習。他在黑板上寫:天空飄來五個字,那都不是事。最後的晚自習,最後的語文課我逃了。我心裏憋的太難受了,我拿著向崢嶸的手機,單曲著周傑倫的最長的電影。那個時候文華樓後麵的薪炭林已經被砍掉一部分了。悶熱的六月,有泥土的腥味。我從文華樓出來,左轉,我就站在那個進口。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進口,那天晚上高三整個教學樓是漆黑一片。但是借著路燈的光,我還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個欄杆,那個走廊。我無數次的靠在那裏,跟不同的人聊過天,聊過很多很久的事情。
“今天晚自習有事兒沒你?”
“沒事啊,幹嘛”
“聊聊啊”
有很多個語文晚自習,我跟佘昌獻靠在欄杆上講過很多話。他說的話感覺是曆曆在目清晰如昨。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是不能回到從前,我從來沒有苛責過,所以我還允許自己懷念。我一個人走了情侶路,我看到文華樓燈火輝煌。很遠,又很近。曾經熱鬧非凡的路,剩我一個人,一個人,走得很慢,想得很多。忘了是不是走了幾百幾千遍這條路,一切又在最後變得清晰。悲傷的情景還在後麵,我卻在那之前就流了淚。沉湎於回憶和放不下過去的人都是讓人心痛。那天晚上我很喘不過氣來。後來回了教室,呆呆的看了一節課的書。這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夜晚,因為是最後一個所以顯得很珍貴,珍貴到什麼地步?從明天以後我就不能再是他的學生,我不能回到高三十八班的教室,我不能奔跑著,哭著,絕望著又向前。我不能。當你必須要告別一個人的時候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