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蔡絛上下看看耶律適祿,道:“原來是個遼人,讓老子放了她不要緊,你得把姐姐妹妹介紹給老子,要是沒有,把你老婆送給老子玩玩也可以。”
耶律適祿簡直氣炸了肺,他伸手抓出。縱使蔡絛練過幾年功夫,哪裏能躲得過這一抓。蔡絛隻覺眼前一花,脖子裏一緊,就被耶律適祿抓住了衣領。旁邊兩名禁軍見狀,拔刀衝上,被耶律適祿一腳一個踢出丈外。蔡絛嚇破了膽,忙抱著手說:“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耶律適祿雖然氣惱,但是,他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務是上殿麵君,看上去,眼前禁軍是大有來曆的人,千萬不能惹出麻煩,想到這,他將蔡絛推出幾步,喝道:“滾。”蔡絛招呼另兩名禁軍,狼狽逃去。
此時,那女子撲在老漢的屍身上痛哭起來,眨眼間她已哭得如梨花帶雨,天見猶憐。耶律適祿本想趕緊去追趙鍾哥,卻一時不忍。他蹲了下去,輕輕地說:“姑娘,請節哀吧。”女子止住哭聲,抬頭起來,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
“令尊已去世,以在下看,姑娘還是將遺體帶回去,與家人商量著為其操辦後事吧。”
女子聽到這裏,哭道:“小女子家鄉遭遇強盜,與爹爹投奔京城而來,在這裏舉目無親,怎生是好?何況剛才那賊乃蔡京的兒子,在京城一手遮天,小女子怎生是好?”
耶律適祿一驚,他在了邦時也曾聽說,南國皇帝隻知吃喝玩樂,朝中大權由蔡京把持,沒想到剛才那賊便是蔡京的兒子,幸虧自己手下留有分寸,否則,如果剛才結果了他,怕是無法見到大宋皇帝了。想到這,耶律適祿道:“姑娘且莫絕望,天下之大,哪裏沒有容身之處?咱們還是先埋葬了令尊再說吧,莫讓死不瞑目。”女子點點頭。
耶律適祿見女子柔弱孤單,隻好暫且將搭救南仙之事放在一邊,幫著她將老漢擇去埋掉。通過問訊,他得知,那女子名叫蘭兒,江南人氏,從小便是個孤兒,死者乃是他的義父,姓羅,本是北國的客商,十年前因為家鄉遭遇雪崩,親人遇難,老羅不忍再呆在傷心地,於是來到南國,收留了蘭兒,將多年的積蓄拿出來,在十裏坡開了一家茶館,蘭兒便跟隨義父張羅著茶館的生意。不久前,南方遭遇大雨,幾個饑民無家可歸,四處搶劫,霸占了老羅的茶館,老羅父女被逼無奈隻好離開,老羅本欲帶著蘭兒回鄉,沒想到在天子腳下喪失了姓名,若非耶律適祿及時出現,怕是蘭兒也難逃蔡絛的賊手。
耶律適祿見蘭兒可憐,給了她一些銀兩,道:“不瞞你說,在下乃遼邦的使者,既然你舉目無親,就去上京暫住吧,到了那裏,一提我耶律適祿的名字既可,在下還要辦一件事,隨後便回。”蘭兒點點頭,道:“耶律大哥,你要辦的事很重要嗎?”耶律適祿道:“非常重要。”蘭兒孤身行走江湖,心裏非常不安,她見耶律適祿心腸好,本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邊,但又不便阻礙人家去辦正事,隻好告別了耶律適祿,默默地朝北方走去。
再說楊戩,帶著趙鍾哥來到宮外,然後進殿報告徽宗。徽宗早已等得不耐,見楊戩回來,忙問:“楊戩,那遼使可曾同來?”楊戩道:“回萬歲爺,遼使已在殿外候旨。”徽宗急於見寶,忙說:“快快有請。”楊戩走到徽宗耳邊,低聲道:“如果奴才看得不錯,那遼使所指寶物乃是一女子。”
“女子?”徽宗大喜,道:“那朕更得見見了。”說著,徽宗站了起來,喊道:“有請遼使。”
原本,這傳旨的事是有專職太監的,但徽宗心急若焚,哪裏還在乎什麼規矩。
很快,趙鍾哥走了進來,撲通跪倒,連呼:“遼使趙宋見過天朝聖君,萬歲萬萬歲。”趙鍾哥知道,自己反叛遼宮事大,估計周邊國家多已知曉,不能如實報上趙鍾哥這個名字,因此,他保留自己的姓氏,取宋為名。徽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走下台階,就想去攙扶趙鍾哥,楊戩擔心他的安全,攔在徽宗前,將趙鍾哥攙扶了起來。
徽宗說:“趙大使,你的好意朕心領了,快將美女帶上來讓朕過目。”趙鍾哥這才到外麵把南仙拉了進來。徽宗一見南仙一臉英姿,身材高挑,皮膚雖然比南人略黑,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青春氣息,又非嬌小的南人所比。徽宗大為高興,說道:“給趙大使看賞。”男仙一看徽宗色迷迷的樣子,心中明了,忍不住冷笑。
徽宗道:“姑娘,你為何發笑?”南仙道:“我笑你被賊子蒙蔽,受了愚弄尚還不知。”徽宗臉色一變,沉聲道:“姑娘何出此言?”趙鍾哥擔心被她道破真相,慌忙搶先一步,道:“萬歲,這女子性格頑劣,一路之上很不配合,下使數度開導於她,也無濟於事,還望萬歲體諒。”徽宗笑道:“朕便喜歡頑皮的女子。”說著起身便要向南仙走來。南仙又是一聲冷笑。徽宗忍不住頓住腳步,問道:“姑娘為何又發笑?”南仙道:“堂堂宋國皇帝,卻被遼國逃犯玩弄於股掌之間,難道不可笑嗎?”
“你說什麼,他不是遼國逃犯嗎?”
南仙還未開頭,趙鍾哥忙道:“萬歲,休聽她胡說,她惱怒下使,想是一路之上編撰了許多謊言,如果下使是逃犯,豈有不聞遼國發布通告的道理。”徽宗點點頭,問左右:“列位愛卿,誰聽說遼國正在抓拿逃犯啊?”眾大臣都搖搖頭。
南仙道:“隻因這賊子速度太快,因此遼國的使者還未到而已。”趙鍾哥道:“胡說,本使不就是使者嗎?”
這時,楊戩端了一盤金錠子上來,整整百兩。趙鍾哥卻拒絕不收。徽宗道:“難道趙大使是嫌少嗎?”趙鍾哥道:“萬歲,下國之使有個請求。”
“請講。”
“下使請在貴國謀一官半職。”
“哦,趙大使怎麼會有此念頭?”
“隻因下使素來朝慕天朝,不滿於遼邦朝政,遼國上下官員奸詐,朝綱混亂,今來天朝一行後,見天朝江山如畫,真乃太平盛世,因此,下使甘願子子孫孫世代為大宋臣民。”趙鍾哥打好了算盤,即使遼國抓拿逃犯的通告來到宋京,隻要自己委任已下,宋朝皇帝為了自立的顏麵和尊嚴,斷不會將欽命大臣再交出去。”南仙再次冷笑。
徽宗問:“姑娘何以三番五次發笑?”南仙道:“大宋皇帝,此人既稱遼使,您為何不查看一下他是否有遼國皇帝或要政大員的使書,貴國的外交程序也太簡單了,難道僅憑他一張嘴巴,就能證明自己是使者嗎?”徽宗看看楊戩。楊戩上前幾步,低聲道:“萬歲,奴才的確沒有驗證此任的身份,隻因萬歲急於看寶,所以沒有走那麼繁瑣的程序。”徽宗道:“趙大使,你隨身可攜帶有使書?”趙鍾哥早就想好了措辭,聽罷抱手道:“回稟萬歲,下使本攜帶使書及隨從兩人前來,隻因這女子頑劣,臨近汴梁時,她殺了下使的隨從,燒毀了使書,下使本欲再回遼邦,又怕一來一回耗時費力,因此才冒昧朝聖,請萬歲明鑒。”
趙鍾哥這番說辭早已打好腹稿,因此,他說起來就想親身經曆一樣,麵色自然,毫無編撰的神態,令徽宗不得不信,他想了想說:“趙大使,你先去驛館休息,待明日朕問一下蔡愛卿,看各部有什麼缺口,再行冊封。”徽宗正說到這,突然外麵有太監道:“萬歲,遼使耶律適祿求見。”
“怎麼又來了遼使?讓他進來。”
耶律適祿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目光掃及眾人,一臉的不屑,對徽宗也隻是抱抱拳,一副傲慢的樣子。站在徽宗旁邊楊戩大怒,上前幾步,喝斥道:“大膽,跪下。”耶律適祿淡淡地說:“你一個奴才,也敢喝斥本將軍。”楊戩見他蔑視自己,伸手就朝他肩頭抓去。耶律適祿沒有挪動,等他的手掌落到肩頭,猛地用力一彈,頓時將楊戩摔出丈外,腦袋險些磕在龍案之上。
“嗬嗬,原來宋朝都是你這等酒囊飯袋嗎?”
楊戩知道對方遠比自己高明,不敢招惹,爬起來向外奔去,說道:“有種你等著。”說著,耶律適祿從懷裏掏出天祚帝的書信,輕輕一甩,書信平平飛到龍案之上。徽宗一看,果然是遼國皇帝耶律延禧寫的,忙道:“耶律大使遠來是客,不必客氣,看坐。”
有人搬過一張椅子來,耶律適祿大刺刺地坐下,瞥一眼趙鍾哥,道:“大宋陛下,敝國天祚帝委派下官前來,請求交出叛民趙鍾哥,並迎回南仙姑娘。”
“誰是南仙姑娘?”徽宗問。
“就是她。”說著,耶律適祿向南仙一指。
南仙見耶律適祿出現,放寬了心,兩臂抱在胸前,嘴巴裏直哼哼。
“誰是叛民趙鍾哥?”
“就是他。”說著,耶律適祿朝趙鍾哥一指。
“他自稱趙宋,也是你們的使者。”
“胡說,敝國沒有趙宋其人,趙鍾哥叛亂之事,天下皆知,請大宋皇帝不可窩藏叛賊。”
徽宗再向趙鍾哥看去,趙鍾哥見耶律適祿突然到來,指證自己,神色慌張,就要往外逃。耶律適祿早就防備到他,因此欺身而至,抬手封住他的穴道。徽宗看看趙鍾哥,又看看南仙。
耶律適祿道:“請大宋皇帝放人。”“原來她叫南仙,這……這個不行。”徽宗道:“南仙姑娘已將成為朕的妃子,不能跟你回去。”
“大宋陛下,這趙鍾哥曾率民眾叛亂,罪大惡極,下官乍來時,敝國天祚帝有言,說如果貴國將叛民趙鍾哥交出來,並迎回南仙姑娘,那麼遼宋從此修好,否則,我大遼即刻發兵。”耶律適祿見徽宗油頭粉臉,哪能和威風八麵的天祚帝相比,因此,他故意以此言威嚇。
徽宗如是豪氣衝雲的皇帝,就憑了這句威逼的話,也會拍案而起,與遼國一較高下,但他畢竟害怕戰事,因此,渾身發軟,一時心中忐忑不安。
“這……”徽宗看看南仙,又想一想烽煙四起的景象,難以定奪。
“大宋陛下,請下旨意吧。”
“這個……”徽宗以商量的口吻道:“你看這樣行不行?貴國的叛民可以讓你帶走,但是,南仙姑娘就留下來吧。”
“不行,下官不敢違背敝國天祚帝的旨意。”
就在這時,隻聽外麵有人道:“想從這裏把人帶走不要緊,但要過本公這一關。”
耶律適祿轉頭一看,隻見一個老太監跟在剛才被自己摔一跤的太監身後,大步邁了進來。
那老太監五旬開外,麵皮白淨,眉毛稀疏,正是太監總管李憲。耶律適祿不知李憲乃皇宮第一高手,還道他是個養尊處優的老太監,眼皮抬也不抬地說:“這位公公,不知你這一關要怎麼過。”李憲慢慢地向他伸出手,道:“來來來,初次見麵,我們握一下手吧。”
耶律適祿見他突然間語氣溫和,態度轉變,還以為他怕了自己,於是也伸出手來。他的手剛觸到對方,突然間像觸到火炭一樣,想要縮回手時,已經被對方抓住了。耶律適祿覺得對方那隻手像鐵鉗一樣,越箍越緊,隻好運功抵抗。隻一順間,耶律適祿便傲氣大消,他已經感覺到對方的內力如江河奔騰,源源不斷,而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條船,被衝得東倒西歪,隨時都有傾翻的可能。一盞茶的功夫,耶律適祿已經呼吸急促,額頭浸出了豆大的汗珠。而李憲麵帶微笑,仍是一副輕鬆自然的樣子。
徽宗知道李憲在和對方較量內力,他不想得罪大遼,因此說道:“李公公,既然你和耶律大使已經打了招呼,就不用這麼客氣了。”
李憲將勁氣一收,退到徽宗身邊。
耶律適祿的武功以剛猛見長,雖然修為極高,內功上與李憲還是差了一籌,並沒有達到收發自如的境界,因此,李憲雖收了內力,但耶律適祿的身子像風中的竹子,依然搖擺了幾下,才慢慢穩住。耶律適祿暗歎,他本以為自己的武功已經天下無敵,卻沒想到才不過幾天,就接連遇到兩位絕頂高手。那蒙麵的漢子,外功上顯然與自己不相上下,而這麵前的老太監,內力修為又比自己深了一層。
李憲對耶律適祿也是暗中讚歎。剛才,李憲所使用的乃是練了近五十年的混元氣功,這本內功是他從小練就,由於他至今還是童子之身,因此威力無比,普天之下,除了周侗,他以為沒有人再能抵擋住自己。但是,眼前這位遼人雖然內力火候不如自己,但掌力之強,也是他生平僅見。若非最近他已經將混元氣功剛柔合一,練到想剛則剛,想柔則柔且收發自如的境地,恐怕也難以占到上風。
耶律適祿向徽宗抱抱拳,說道:“大宋陛下,下官今番此來,是受大遼天祚帝旨意,還望成全。”口氣中顯然有了商議的味道。
“好吧。”徽宗思前想後,還是不敢得罪遼邦,隻好忍疼割愛,看著耶律適祿押著趙鍾哥,與南仙離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