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情意綿綿
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時。
黃昏到夜半前,是一些年輕人浪漫約會的時間。司馬婉兒沿著寺廟外的柳林走著,目睹一些依偎的影子,不免玉麵發熱,想起了王詵那溫和的聲音和寬厚的胸膛來。司馬婉兒來到開寶寺鐵塔附近,借著月光一看,隻見塔下有兩個淡淡的灰影。其中一個斜靠在塔上,另一個負手而立。
司馬婉兒剛剛走近,那負手而立的人影便靠了過來。司馬婉兒耳邊頓時響起一聲邪笑聲:“姑娘,本道等你多時了。”不用問,這兩人便是司馬峰和林靈噩了。林靈噩過來便握住司馬婉兒的手,被司馬婉兒甩脫了。林靈噩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嘻嘻一笑:“很滑,很嫩。”司馬婉兒淡淡地說:“道長,說吧,到底怎麼樣才能放我哥哥?”
“別急嘛。”林靈噩道:“先陪道爺玩個遊戲。”
“什麼遊戲?”
“這遊戲嗎?是男人和女人玩的,一教就會,來吧。”說著,林靈噩又去握司馬婉兒的手。司馬婉兒向後退了一步,正色道:“道長,你如果再無禮,休怪本姑娘翻臉了。”
林靈噩哦了一下,說:“既然你不想玩遊戲,那就算了,這是解藥,拿去吧。”說著,林靈噩從懷裏掏出一個手絹,向前遞去。司馬婉兒伸手去接,突然林靈噩手腕一抖,司馬婉兒隻覺鼻端吸進一股暗香,接著頭一暈,便栽倒了。林靈噩邪笑一聲,伸手抓向司馬婉兒的衣服。
林靈噩不是個好和尚,更不是個好道士。他隻是穿著一身偽裝,趁機做一些齷齪的事。就在他那雙汙手快要接觸到司馬婉兒的酥胸時,突然一道淩厲的勁風在腦後響起。林靈噩嚇得向旁邊一滾,躲了開去,站起來一看,身後站著一個人。月光下那人的麵目看不太清楚,隻覺是個五旬左右的青衫文士。
林靈噩道:“你……你是何人?”
文士道:“老朽周侗,禦拳館的教練。”
“教練?”林靈噩一聽,心道:“乖乖,原來是個會家子,咱可惹不起,跑吧。想罷,林靈噩抱抱拳道:“老哥,小弟一時糊塗,初犯,初犯,小的願意留下解藥,您老人家就放過我吧。”
周侗道:“那你還不快走。”林靈噩見他語氣溫和,難得的好脾氣,擔心他突然變卦,慌忙放下解藥,奔去了。就在這時,周侗聽聞鐵塔上傳來人聲,忙閃身匿在暗中。眨眼,從上麵跳下四個人來。正中的一個人,看輪廓是個很有風度的中年男人,手中拿著一柄刀,身後的三個人,有一個年齡在五十歲左右,另兩人則正值壯年。為首那人關切地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司馬婉兒,目視林靈噩的背影,說:“老王走南闖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道士。”
原來,這四個人便是王詵、王幹和王一、王二。
王詵等人進了京城後,白天不敢行動,躲在鐵塔內,晚上出來一邊尋吃的,一邊探聽童貫的情況。剛才,王幹弄來一些熟肉,幾個人正在樓頂吃喝。吃著吃著,突然聽到下麵有邪笑聲。於是,四個人就摸索著下了塔,正巧看到司馬婉兒。王詵拿起瓶藥,上麵寫著“不醒湯解”字樣,知道是解藥,便讓王幹給司馬峰服了,又讓王大找了點水來,將司馬婉兒潑醒。王詵看過,司馬婉兒中的隻是一般的迷粉。涼水一潑,轉眼司馬婉兒就醒了,而司馬峰兒悠悠地過了半晌,眼珠才開始轉動。
司馬婉兒睜眼看到王詵,忍不住驚喜地叫道:“王……王大哥,難道我不是在做夢嗎?”王詵溫聲說:“婉兒姑娘,這是真的。”司馬婉兒投身撲進王詵的懷裏,瞑著眼,享受著這突然而至的幸福。王詵拍拍她瘦弱的肩,心裏也是一蕩。
這時,司馬峰喉嚨裏咕了一聲,頭開始轉動。司馬婉兒看到了哥哥,又是一陣驚喜,再看到王幹等人,一臉的嬌羞,幸虧已是夜色漸深之時,別人未必注意。司馬婉兒來到司馬峰身邊,輕輕地喊道:“哥哥,你醒了嗎?”
司馬峰果然慢慢醒了。兄妹相見,自然免不了一場離情別意。這一番訴說,就到了夜半時刻。司馬婉兒以為是王詵從林靈噩手裏救下了哥哥,不免對王詵又多了一層感激。問起司馬峰以前的事,他也隻記得闖進密室,看到林靈噩的情景,至於後來發生的事,什麼也不知道了。不過,說起徽宗來,他依然憤恨,以為自己是被徽宗的人投進井內的。王詵本來想趁機和司馬婉兒溫存一下,見其哥哥在一邊,覺得有些不便。司馬婉兒也有類似的想法,她突然很渴望王詵的擁抱,渴望他在耳邊輕輕地細語。但是,司馬婉兒知道哥哥或多或少對王詵還是有成見有的,所以,問了王新的情況後,便戀戀不舍地告辭王詵,兄妹倆回五帝酒樓去了。
父子相見後,司馬婉兒想起王新,不免擔心,對父兄說:“王新總算是我的朋友,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王詵曾告訴她,王新是被童貫帶走的,司馬婉兒認為,王新肯定被關在宮內。
翌日一早,司馬婉兒找來一身粗布的民裝,來到宣德門前,裝作隨意走動的百姓。隻見宣德城門口站著兩排禁軍,戒備森嚴,難以混入。等到巳時左右,裏麵出來一個美豔超群的宮女,一身的粉紅衣服。禁軍對其非常客氣。司馬婉兒一見,便跟在宮女身後。
隻見宮女來到街上,左右看了看,徑直走進了旁邊的玉石店。司馬婉兒假裝顧客,也隨意地走了進去。見開店的老板對宮女非常客氣,說道:“春蘭姑娘,今天要買點什麼?”
“隨便看看,有什麼新鮮的服飾?”春蘭一雙晶亮的眼睛,開始在貨架上掃著。
春蘭轉了一圈,買了一塊翡翠的鳥兒,掛在腰上,然後出來了。司馬婉兒見她目光向遠處望著,腳步遲疑,似在等人。果然,一會兒隻見一個身穿官府,國字臉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兩人相見後,便悄悄低語了幾句。司馬婉兒不敢太近前,隻隱隱聽到春蘭喊那人哥哥。那中年男人大意在勸春蘭不要急,什麼等待機會之類。接著,那中年男人看看春蘭腰間的翡翠鳥,說了一句“妹妹思春了”,隻見春蘭滿臉羞紅,朝著中年男子的胸狠狠地擂打了幾下,說道“老是拿自家的妹妹開玩笑,看我當了娘娘後,還理你不。”司馬婉兒這才恍然,原來這叫春蘭的宮女,正鑽營著要接近徽宗。的確,春蘭姿態萬千,非同一半的女子。如果讓徽宗看到,難說不被迷倒。
這時,中年男子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皮球來,竟然傳授著春蘭蹴鞠之術。當時的北宋,蹴鞠運動在民間並不罕見,尤其在京城,蹴鞠是一種常見的戶外活動。不過,這一個朝廷的官員,加一個宮女,在路邊蹴鞠,就很惹人注目了。幸好,兄妹倆選擇的是玉石店的屋後,相對僻靜了些。春蘭踢出了一身汗,這才和中年男子分手,轉身朝皇宮走來。司馬婉兒見狀,忙迎過來。春蘭見麵前出現一個美女,不禁多看了一眼,問:“姐姐是誰?”司馬婉兒道:“妹妹是春蘭姑娘吧?”
“你認識我?”
“是啊,皇宮大院,誰沒聽說春蘭姑娘的大名呢?”司馬婉兒隻是隨口奉承,實際她並不知曉春蘭的身份,沒想到她這一說,並沒多少偏差,的確,春蘭的美豔地位在皇宮裏是非同一般宮女可比的。
“你……你也在皇宮內?我怎麼沒見到你?”春蘭問。
“哦,我是剛被弄來做雜役的,算是下人身份,哪比得上春蘭姑娘身份特殊呢。”
司馬婉兒並不知道春蘭在宮中是什麼身份,但從禁軍對她的恭敬情形看,應該不是一般的人物,何況她還有野心要當娘娘。春蘭一笑:“姐姐說笑了,其實咱們誰不是侍侯人的下人?”雖然這麼說,還是心中歡喜,又對司馬婉兒多了幾分好感。
“姐姐叫什麼名字?”春蘭問道。
“我叫丫丫。”
“丫丫?”
“我的名字是不是很俗?還是妹妹的名字好,春蘭,秋菊,都是極其名貴的花。”
“其實,我和秋菊妹妹都是各有名字的,不過當初向太後收我們在身邊時,便習慣叫這兩個名字,時間一長,大家都忘了我們原先叫什麼,對了,我姓鄭,我哥哥鄭居中是起居舍人。”
隋煬帝時開始設置起居舍人的官職,隸屬於內史省。到了唐太宗時,隻設起居郎,負責記錄皇帝的日常行動與國家大事。唐顯慶年間,又恢複了起居舍人的吏製,歸屬中書省,記錄皇帝頒發的命令。起居舍人不過一小官,所以,春蘭說起來時,幽幽一歎。兩人結伴而行,邊說邊走,就來到了宣德門前。禁軍見有春蘭相隨,並未對司馬婉兒進行盤問。
北宋時,開封由外城、內城、皇城、宮城四大部分。外城長四十八裏233步,築有甕城、馬麵、戰棚等防禦設施,內城周長二十裏155步。皇宮分為皇城與宮城二部分,皇城長九裏十三步,宮城長五裏。皇宮“九五”之數,與《周易》有關。《周易·乾卦》曰:“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因此,古代把龍當作帝王的化身,而“九五”至尊,也成為帝王的象征,普通人是不可僭越的。
宣德門是進入皇宮的一大門戶,裏麵有不少巡邏的侍衛。司馬婉兒緊跟在春蘭後麵,不敢大意。
走了一會兒,春蘭突然回頭道:“雜役處就在那邊,婉兒姐姐要到哪裏去?”司馬婉兒一呆,原來,自己隻顧低頭跟隨,卻忘了尋找雜役的位置。她趕緊道:“那妹妹好走,姐姐去了。”司馬婉兒擔心話說的多了,更加引起春蘭的疑心,於是匆匆朝春蘭所指的方向而去。司馬婉兒走後,春蘭進了景靈宮。景靈宮本是哲宗時孟皇後住的地方,現在歸了王皇後。而春蘭、秋菊,自從向太後歸天後,就跟隨了王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