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家門口和街道上全是放過的鞭炮和煙花剩下的廢屑,還有氣球的碎渣。外祖父和母親會出門將這些垃圾掃作一堆,附近的小巷也會掃,我不知道為何他們會這麼做,隻是二十歲那年春節,我也自覺的這樣做了。
逢年過節最尷尬的就是給我的父親打電話,或許常人不會覺得這是件困難的事情。每次我都會預演我跟他對話的情景,不然是沒有勇氣跟他交談的。
“喂,老杯A啊(閩南語,父親的意思),吃飯了嗎?”
“吃了,怎麼樣啊,有沒有長高呀?”
“有啊。”
“有沒有鍛煉身體呀?”
“打籃球。”
“外公外婆身體怎麼樣啊?”
“挺好的。”
.......
小時候,每次打電話都是這樣我最主動的一句話就是第一句問候他的話,因為我的確不知道該跟他談些什麼。總之,我記住的就是,隻要我給他說了祝他節日快樂就算完成任務了。其實我是不願意跟他交流的,隻是我想做個懂事的孩子,母親和外祖父語重心長地給我說過:“他畢竟是你父親”,我不想讓母親和外祖父難過,因而,我給自己定的“任務”就是至少每個節假日給父親通一次電話,事實上,我也隻在節假日跟父親交談。
還好的是,成年之後,我就漸漸學會如何跟我父親交談,盡管會時常在電話裏爭吵,至少兩父子能夠敞開心扉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無所顧忌,無所回避,無所掩飾。兩個親兄弟跟我不一樣,他們從不會忤逆父親的意思,而我卻幾乎不會承認父親那些霸道的言論。
春節幾天,外出的人本就很少(除了走家竄戶的人之外)這種時候更是找不到跟自己一同出去玩耍的人。可我不會待在家裏,我會抱上自己的足球,前往球場,又是空無一人,又是獨自練習,仿佛世間隻有我一人似的。
回到家中,我總會疲憊不堪,通常,洗完澡,我會打開電視,將春節聯歡晚會反複的看好幾遍。
盡管春晚一年不如一年,毫無新意,我還是會看,這是一年又一年的承接,是見證過去和向往未來的通證。
過年的氣息在歲月的流淌中淡了下去,一壺清香的碧螺春在經過開水長久的浸泡後,總會散去原來的味道,這是必然的。時間一年又一年地過去,細細回味,多少往事被裝在回憶的集裝箱中,多少親身經曆埋藏在心裏,可是一覺醒來,又會覺察這隻是南柯一夢,什麼都沒變,生活還在繼續,未走完的路依然需要自己走下去。
可我終究心存著恐懼,害怕時間將我遺棄,想來,每天的生活雖有艱苦,但始終用美的眼光看待世界,生活還是美好的。不過,夢想的光芒依舊沒有透過紗窗,隻能靜默地祈禱,時間,你別催,但願有生之年實現自己夢想中的一個就好,哪怕一個。不過,時間沒那麼溫順,辭舊迎新是必然的。在睡夢中,它在我的耳旁輕語,然後偷偷溜走;在讀書時,它化作知識,在我的思維裏消磨;在燦爛的陽光下,它跳往我的衣袂,隨著輕颺的和風,飄飛而去。刻意地,我用奔跑追趕它的腳步,然而時間的列車永不停站;我用雙手握住它的尾翼,時間的利刃卻刺痛我的靈魂任其放逐;我隻好盼望著,時間的世界,永遠不會,南轅北轍,就這麼意外地,開往夢想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