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林霽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路是如此的漫長,那單調的黃包車上的鈴聲一路叮叮地響,她猶嫌慢了些。早上的天還算涼爽,她卻是出了一身的汗,隻催促車夫走得再快一些。楊母的坐的黃包車就跑在前麵,她不時回頭看林霽有沒有跟上來。丫頭小新在一邊伴著,一張臉上汗津津的,邊跑邊用了帕子去扇。

“槍傷”林霽每想到一次,心裏就是擰一下,並不是疼,隻是慌得厲害。她還記得他撲向劉大豐的樣子,動作快得讓她看不清楚,這樣的人也會中槍嗎?倘若他真有什麼事,倒是可憐了楊母,林霽不敢想象下去,隻是心煩意亂地看著前麵。車子經過白渡橋,一眼望去,蘇州河裏的木船密密麻麻,黃浦江裏也有輪船來來往往。過了橋,馬路漸漸狹窄,那車夫靈活穿梭在人群中,七拐八拐,又穿過兩條裏弄,才停在一棟宅子外麵。

圍牆尤其高,隻依稀看得一片綠色。兩扇黑色的大鐵門關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縫隙。打發了兩個車夫,楊母便去按門鈴,門鈴響了許久,才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裏麵不耐煩地問:“誰?”

楊母深吸了一口氣,厲聲說道:“是我,開門。”

旁邊一個小的角門一開,|一個穿了一身黑色衣衫的年輕人探出頭來一看,臉色極是不耐,但是看到楊母的一刹那卻變得謙恭起來,低聲說道:“伯母,您怎麼來了。”說著便吧她們三個迎進院子裏。

楊母看著他把那角門鎖死,才問道:“阿錚呢?怎麼不去醫院?”言語之間急事嚴厲。

那年輕人唯唯諾諾,隻是低聲說道:“你也知道錚哥的脾氣,他不肯——”

那楊母說道:“好,你給我站在這裏,別給我通風報信。”

那年輕人一臉為難,卻不敢動。

楊母邁開步子,沿著一條磚石小路向前麵走去。林霽隻得跟上去,環顧四周,院子很大,樹木卻不是很多,視野開闊的很。房子前麵站了一溜的年輕人,都是一樣的打扮,黑衣黑衫,看見楊母過來,為首一個身形一動,楊母已經揚聲說道:“你給站住別動。”果然那人不敢動彈,搔搔一頭的短發,有些尷尬。

林霽見這楊母平時雖然輕言細語,可是這個時候卻見她神色威嚴,自有一番氣勢。由此可見她性格裏的剛強,也怪不得楊家敗落,她一個弱女子竟一力擔當,將楊錚養大成人,當真是讓人佩服。

她們三個走到房門前,推門而入,客廳寬敞,林霽來不及看,便樓梯上有三個穿了白衣的護士往樓上走去。楊母卻走上前去,腳底下,步子邁得大了些,竟險些摔倒。辛虧林霽和丫頭小新扶著她,才站住了身子。

三人也上了樓,緊跟著那三個護士,進了左首的第一個房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寬大的床,圍了幾個人。

楊母看見如此,顫顫巍巍叫了一聲:“阿錚。”便撲了上去。

林霽心裏一陣緊張,便也跟上去。床邊的幾個人,其中一個便是一位穿了白大褂的洋人,一頭金發,口罩掛在脖子上。另一個人卻是一個女子,林霽看時,她也看著林霽,眼睛裏滿是困惑,兩道極細的彎眉擰在一起,很美麗的臉卻添了幾分凶惡,林霽一眼認出了她,西餐廳裏,驚鴻一瞥,卻是難忘。還有一個就是人是譚剛,麵無表情,卻也不說話。另外兩個,林霽是不認識的,看著她們進來,十分驚訝的樣子。

楊錚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臉色灰白,一滴一滴的汗珠從他的頭上冒出來,然後再順著滾落在枕頭上。白色的被子上血跡斑斑,林霽仔細看了一下,才看出他受傷的部位卻是胸口上方,那彈孔清晰可見,不住地有血液湧出來。林霽心裏一顫,幾乎坐在地上,她強力鎮定。許是聽到母親的呼喊,楊錚睜開了眼睛,卻皺了眉,勉強說道:“您怎……麼來了?誰告訴您的?”他似乎想掙紮著起來,略微一動,已經扯動了傷口,表情極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