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５）
整個世界忽然瞬間變得冷酷無情，秋天裏破天荒的吹起了凜冽的寒風。風一直吹著，瘋狂的席卷著每一個有溫度的角落，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整個城市頃刻被淹沒在接近冰點的空氣中。
時光變得冷漠了，城市死一般寂寥。
孟溪像是個幽靈似的從小巷口閃出來，小巷口的對麵，是一所女子醫院。
“幾歲了？”醫生問道。
“十九歲！”
“例假，多久沒來了？”醫生抬頭冷冷的掃了孟溪一眼。
“有一個多月了！”孟溪囚犯似的低著頭。
“拭孕試紙你會用嗎？”
“拭孕試紙！什麼拭孕試紙？”
孟溪顯然不知道什麼是拭孕試紙，更別說怎麼使用了。
“做個尿檢吧！”醫生把一個小嗲嗲的塑料盒子往桌上一扔，然後再一張粉紅色的診斷單上寫了幾個類似於甲骨文的字，“你到洗手間去取點尿樣，然後送到檢驗科。”
“請問……”孟溪本來想問清楚檢驗科在哪兒，但醫生轉身就進入裏麵的一間屋子裏去了，根本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緊接著，裏麵的屋子裏就傳出一個聲音：“真是不要臉！”
孟溪抓起小盒子和檢驗單，出門的時候，狠狠地摔上了門。
“真他媽下賤！”裏麵傳出一個比先前更大的聲音。
孟溪低著頭站著，身體像是注射了麻醉劑似的，四肢僵硬的無法動蕩，眼淚稀裏嘩啦的從眼角落下。想要抬起手去擦拭，卻怎麼用力也抬不起來，就在那一瞬間，孟溪看見自己的淚水就像滴落的屋簷水一樣，一滴，兩滴，三滴……重重的撞擊在地板上。
淚水模糊了雙眼。
終於，孟溪看不清眼前的東西了。
醫院的走廊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各個房間之間來回穿梭著。那些被男人摟在懷裏的年輕婦女，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也有一些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坐在凳子上，人流間的外麵，有女孩蹲在牆角哭泣。
“催孟溪！”
孟溪抬頭，看見像洞穴一樣的窗口裏遞出一張檢驗單，孟溪剛要伸手去接，洞穴裏就傳出一句話：“如果要做的話，我們醫院也可以做，人流５００塊就行，像你的情況，藥流就可以了。”
瞬間，孟溪像是觸電般把手縮了回來，腳一軟，就坐倒在地上。整個世界瞬間停止運轉，孟溪掙紮著站起身，一雙雙冷漠的眼神像Ｘ光似的從四麵八方射過來。孟溪感覺自己好像一絲不掛的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頓時，哭聲，談笑聲，怪叫聲，嘲諷聲……在醫院的走廊裏交織成網，籠罩著，讓人無處可逃。孟溪無助蹲在牆角，腦海裏閃過一連串恐怖的畫麵來。
“學生憑學生證可優惠百分之三十。”洞穴裏又傳出這句話。
平時買車票或進公園的時候出示學生證可享受半價的優惠，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墮胎的時候也可憑學生證享受優惠。
這個世界真是惡心到了極點。
我們每天都在為理想而奔忙，每天都竭力的在泥沼裏掙紮，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在一個看不清麵目的城市裏，然而，我們所畏懼的事就這樣發生了，像連載著的小說一樣上演著。
總有一天，整個世界在撲朔迷離中死去。
如果要做的話，５００塊就行！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沒有如果……
全世界都與你為敵，然而，你還要活著，你連死去的勇氣都沒有。是的，孟溪曾經有好多次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離開醫院後，她在江邊的草地上坐了好久，她其實想就這樣跳下去，她甚至設想著如何製造一個巧妙的意外，然後解脫。
比如說，在紅燈的時候跑到馬路中央。
或者說是逃脫。
選擇死亡和選擇生存，同樣需要莫大的勇氣。死是多麼簡單的事情，幾秒鍾或者是幾分鍾，聽一首歌的時間，對於生活來說，是多麼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