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美麗的天使島曾是華人的惡魔地獄(2 / 3)

和許多在天使島上被羈押數月乃至數年的華人相比,朱麗瓊一家幸運地通過了移民官的盤查,於一周後獲準入境。但是,那一個星期在朱麗瓊的印象中,卻是痛苦和難忘的。戒備森嚴的營房、荷槍實彈的警衛、隨時可能被遣返的擔心,這些都深深地印在她幼小的心靈裏。

因為在這形同監獄的營房裏,最折磨人的並非物質條件的匱乏,而是漫長而苛刻的移民審問。每個人都要單獨接受訊問,麵對著兩名移民檢查官和一名翻譯,問答被速記員當場記錄下來。為了防止串通作弊,盤問同一個家庭的不同成員時,移民局多使用不同的翻譯。

審訊一般進行兩三天,移民官提出的問題非常細致,包括家庭曆史、住宅結構、鄰居以及個人的具體情況。同樣的問題被用來盤問家庭的其他成員,以印證他們是否說謊,一旦發現不吻合的地方,就可能導致長期扣留或遣送回國,甚至殃及到與移民申請者相關的親戚。典型的審訊問題是:

你家的大門朝向哪個方向?

你家的房子有多少扇窗戶?

你在房間的哪一邊睡覺?

臥室地板是什麼材料做的?

你父親每年給你寫多少封信?

你父親是如何彙錢給你到美國來的?

移民官的問題如此“刁鑽”,是由於當時許多華人為了應對嚴格的移民限製,被迫花錢購買假文件,以假冒身份申請移民。這有其原因:1904年,舊金山發生地震,引發了大火,大火燒毀了所有官方的移民檔案,這也使許多舊金山的華人得以謊稱自己在美國出生,從而能為遠在中國的家屬申請移民。有的人甚至謊報自己在中國有好幾個子女,從移民局獲得移民名額之後再把多餘的名額賣給別人。冒名頂替的人,文件上的身份是假的,因此被稱為“紙人”,像“紙兒子”、“紙女兒”、“紙姐妹”等等。由於《排華法案》禁止華人妻子申請移民,不少妻子是以丈夫姐妹的身份入境的。

為了應對這些無所不包的盤問,不管是以合法身份入境還是冒名頂替的華人移民都必須預先準備好答案並牢牢記住。很多人把問題和答案寫在紙上,在漫長的旅途中一遍遍背誦。不過這些長達幾十頁的筆記必須在輪船抵達美國之前被銷毀,否則一旦被搜查出來,將被視為作弊的證據。

朱麗瓊和母親以及姐妹們當年在啟程前的幾個月就已開始背誦精心準備好的“證詞”。她們成功了。可是還有一些人就不那麼幸運了,由於過於緊張或疲憊,在反複的盤問中一不小心答錯了問題,導致全盤皆輸,麵臨被遣返的命運或是不得不在天使島上等候漫長的上訴程序。

按照通常的程序,即使能順利通過第一次審問而且所有的移民材料都沒有問題,華人一般也需要在天使島上滯留兩到三周時間才能入境,這還是在天使島移民拘留所建立之初,不堪忍受等待數月的華裔移民不斷向美國移民當局抗議才爭取來的。

相比之下,其他亞裔移民隻需在天使島上呆兩三天時間就可離開。而同時期在美東海岸,也有一個與天使島一樣的移民島,叫埃麗斯島,隻不過它是以接受歐洲移民為主的離岸島嶼,處理完一件移民申請卻隻需兩三個小時。由以上對比可知,當時的美國社會對華人的歧視是多麼的嚴重啊!

那些被移民當局駁回申請的華裔移民雖可以向華盛頓當局申訴,但是通常整個申訴程序走下來多半要耗上幾個月甚至一兩年時間。

心懷擺脫貧困、開創新生的憧憬,卻在遠涉重洋之後被羈押在異國他鄉的孤島,等候漫長的審查。被囚的人中不乏飽讀詩書的學子,於是,彷徨孤寂之中,他們寄情詩歌,刻壁抒懷,在木牆上一刀刀宣泄他們“旅居埃侖百感生,滿懷悲憤不堪陳”的心緒與無奈。發出“羑裏(當年周文王被囚禁處)受囚何日休,裘葛已更又一秋,滿腹牢騷難磬竹,雪落花殘千古愁”這樣的悲歎。囚籠中的人們感歎自己“須眉七尺愧無伸,蜷伏圈中俯仰人”的境遇,痛斥“美有強權無公理,囹圄吾人也罹辜”的不平;也有被囚者後悔當初不該“國民不為甘為牛,意至美洲作營謀”,結果落得“洋樓高聳無緣住,誰知棲所是監牢”的地步。這些佚名詩作,喊出了飽受欺淩者的悲憤心聲。看著這些飽蘸血淚的詩句,深感那沉重的字裏行間早已“載不動,許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