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您既然和陳老先生、李胖子是故交,能不能不要再賣關子。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和這算命的……手藝。”我實在不知道該把算命之術當成什麼來對待。 “那你對他們倆了解多少呢?”他問我,我說我就知道李胖子是個騙子,整天在街上騙錢,陳瞎子隻接觸過一次,但是我感到是個古怪的人,做事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是總的來說的話他們倆都不是壞人,還算是不錯的人吧,從來沒有欺負過我,特別是李胖子還經常給我買些好吃的。”我說。 “善哉善哉,施主,為何斷人隻憑表象呢?”他刻意的回避了我的眼睛瞎的問題,沒有說我看人之看表象,但是我並不忌諱這些。“大師,我是個瞎子,我看不到人怎麼判斷他呢。”我提出了我的疑問。 “你的眼瞎了,難道你的心也瞎了嗎!”他放下手裏的茶杯,茶杯磕的放茶水的小盤子叮當直響,“這是你第三遍跟我強調你是個瞎子了。但是,丁施主,我問你,眼睛看不到,心也是瞎的嗎?”聞言我一愣,我從沒考慮過這麼高深的問題。 “施主,看見和看不見,不是看不清人的借口。你看見了人又能怎麼樣呢?佛語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物皆空,看不見看的見又有和分別?不怕看不見,就怕不長心。”老和尚一番話讓我張口結舌,這真是老龍正在沙灘臥,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老和尚說完這些話宣聲佛號,沒有再往下說。我坐在那裏如坐針氈,想了想連忙摸索著下了坐位朝著他的方向跪下了:“大師一席話點醒我夢中之人,我這二十六年竟是白活了。我常常以眼瞎為借口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如今看來竟然是大錯特錯了。”老和尚一伸手將我攬了起來,把我按回座位。 “也難怪你,身邊一直沒有個人幫助,你自己也的確難了點了。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咱們聊聊陳瞎子和李施主吧。” 他給我倒了一杯新茶:“我先試試你的聽力如何,注意聽。”話音剛落我就聽到老和尚衣袖一抖,扇起一陣風來,在風聲之中我聽到一陣細小的尖銳的聲音--這個聲音好熟!緊接著是低沉的一聲啪的聲音。我仔細的判斷了一下,隨著那最後的一聲啪,我手順著指了過去,那是房間的正前方門的方向。 “你剛才一共聽到幾個聲音?”他問我。 “四個,你抖衣袖的聲音,你揮手扇起的風聲,還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快快速飛行的聲音,還有什麼東西打進門裏的聲音。”我一一的回到。 “不錯,我剛才往門上甩了一枚銅錢。這是陳瞎子的獨門秘籍,叫‘一粒灑金錢’,是一門暗器功夫,最多能一次打出十三枚銅錢,我是隻學了點皮毛”他說出這些話來我想起這聲音在哪裏聽過了,那天李胖子給我算命的時候還有李胖子被殺的那天晚上我都聽到了這個聲音,原來,到了現在這樣的社會了,還有人有那麼高深的功夫! “李胖子是不是也會這個功夫。”我急忙問老和尚。 “阿彌陀佛,李施主和我一樣也隻是學了點皮毛,不然就不會……阿彌陀佛。”說到這裏老和尚有些難過,我也覺得挺遺憾,“李胖子從來都是這樣大大咧咧,不認真,但凡認真一點就不會這樣。也許這就是命吧。”我說這些話,算是安慰他,也算是安慰我。 老和尚站了起來,慢慢的踱到門前,然後說到:“我這佛門看因果之術是相當耗費精力的,每天幫十個人看是我的極限了。前幾年管理區的書記非要我多算幾個,多幾個就不準了,我也支撐不了,他就從市裏弄了一堆算卦相麵的來,把這裏弄的烏煙瘴氣,我無奈之下隻好動用一些老關係。但是在這些人中不是全部都是些飯桶,比如李景麒。 “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我也對他不屑一顧,但是他從我的麵相上竟然看出來我呈現衰亡之象,精氣損耗過剩,活不過當年。實話實說,精氣的損耗雖然在臉上容易顯現,但是依照精氣的損耗來斷人生死,在我佛門之中能做到的也在少數。我當時聽他說出這些來是相當震驚,因為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也明白我活不過那一年了。不過他說他能救我,不久就把陳瞎子帶來了。陳瞎子來了之後在我的眉心一點,就把我的一生中經曆的事一字不差的全說了出來,甚至我的特殊身份--”說到特殊身份的時候我心裏一動,剛想問他,他好像忽然醒悟,不等我問就自己急忙說:“嗬嗬,其實不是什麼特殊身份,隻不過我在佛教界有些地位而已。” “然後我們展開了三天三夜的辯論,關於佛和道。一辯我才知道我在佛門修行了幾十年,但是境界比他差的遠,他還安慰我,說他是先天八卦門的人,師承上古先祖,知道的自然多一些。於是我虔心的想拜他為師,沒想到他說我和先天門沒有緣分,就當個朋友相處吧! “不過他倒是教了我一些算命的方法,這樣我終於不用損耗精氣來解因果。不僅如此,陳老先生還是位武術大家,有套高明的拳術,我自詡會點功夫,但是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拳腳根本沒有施展的餘地。陳老先生眼睛雖然是瞎的,但是比明眼人還要厲害。他的聽聲辯位之術已經到了能聽靜物的境界。以至於飛簷走壁都如履平地,這真是一點兒都不誇張”我不禁心向往之,但是也有些不理解,插嘴問道:“靜物怎麼聽?”老和尚嗬嗬一笑,給我滿上茶水,接著講。 “佛家認為,萬物皆有靈性。既然有靈性,那麼就能被感知。人、物都能發出不一樣的信號來被人感知,但是因為人好好的眼睛,覺得能看到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去感知。於是觸覺聽覺都退化了。但是眼盲之人隻有靠這兩種感覺才能感知到萬物。你剛才聽到了我扔銅線的聲音,那點細小的聲音一般人現在根本不去在意,所以現在如果我用暗器打一個健康的人,他根本聽不到銅錢在空中的那點聲音。但是如果你的精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那麼你很容易聽到銅線的方向就能躲過去,這就是聽聲辯位。 “但是靜止的東西,比如說這張桌子吧,它其實能發出很細微的聲音,那個聲音一聽就是木頭發出的聲音--很慚愧我從沒聽到過這些聲音,但是陳瞎子就能聽到。他還跟我說他不僅是靠聽,還靠感覺,站在桌子的一邊和床的一邊感受到是不同的氣息。唉,說到這裏,倒是有些想念老朋友了。他好久沒來了。”他有聲音些黯淡。 “為什麼李胖子留下遺言讓我來找您?”我對他說的陳瞎子的本領很動心,但是我覺的也太誇張了。的確我們盲人的耳朵是好使一些,但是我也從來沒聽到過桌子自己會響的聲音,要是那麼小的聲音都能聽到,耳朵整天還不得吵死?我這會想起李胖子的遺言來,所以趕緊問問他。 老和尚沉默了一陣,宣了聲佛號才說道:“李施主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膽小。地主家的孩子,出身不好,文革的時候被整怕了,也怪不得他。李施主的父親解放後被槍斃了,他被他的二伯收養。他的二伯是連山易的傳人,他就把自己的一身連山易的本領都交給了李施主。誰承想十年動亂來的突然,所有算命的不但沒算到不說,還因為搞封建迷信的罪名收到衝擊。 “李施主的二伯很快就被鎮壓了,李施主當時免於一死,可是活罪難逃啊,挨了不少的批鬥,也就把他鬥怕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再敢輕易的施展自己的相術,一直夾著尾巴做人。後來政策好了,他才漸漸的開始用這些混口飯吃。幾年前來到這裏的時候,也許是不忍心看我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才給我看的相,我才知道了連山易的存在。後來他就被管理區的書記抓到這裏來了,並引來了老陳。當他們打算離開這裏的時候,他從身上掏出一本書給我,並且說‘濟慈,這是連山易的要義,我不打算往下傳了,你替我保管,等那天我沒了你就燒了它給我陪葬。我這一輩就是被這個玩意連累了,不想再連累後人。我肯定是不得好死,我家裏那幾個小畜生不會管我的,到時候看在朋友一場你來送送我。’阿彌陀佛--”。說到此處,老和尚有些哽咽,我心裏也不大好受。 “我一個和尚,無欲無求,隻有幾個老朋友值得我牽掛。”濟慈傷感了一陣,繼續說道:“三個月前,老陳來了。”老和尚說道陳瞎子,我忙靜下心來聽。 “他來這裏的時候稍有的慌張,他說自己現在亂了方寸,有些事情自己掌控不了了,我問他但是他不肯說。他隻求我,在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收留一男一女兩個乞丐,應該就是你們了。還有,如果聽說李施主出事了,叫我暫時不要去市裏,要去也得出事後三日再去。我當時就嚇了一跳,問李施主會出什麼事兒,但是他不肯說。他交代說,你們來了之後讓你們在這裏呆半個月,半月後他會來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