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她眼睛一亮,在離這還不五公裏的山坡上看見一個人的身影,肩上馱著兩袋東西,正一瘸一拐的往回家的路上趕呢。她也許知道這是丈夫。不過在這個時候哪怕是認不出也不能全怪阿潤沒心計,畢竟已經是黃昏了嘛。
窯頂外麵的草叢裏發出“嘶嘶”的蟋蟀清脆的鳴叫。從東麵跑來一個圓頭的娃娃,白白的臉蛋,沒有一點點的頭發,誰都能夠看得出,這是一位姑娘,是一位將要出嫁的姑娘,藍天的碧空母親正為她梳妝打扮,羞澀的轉著頭顱扭著腰。不到一會兒,她身上是金黃色的旗袍,打著燈籠,為夜行的路人照路。丈夫的回來讓她感到非常的意外。她不再是平平常常的,而是跑過去用兩隻髒手緊緊地抱住三奇的腰部,哭喊起來。
在這個時候,丈夫的確累了,她不敢再為他加重擔子了。因為在他心裏還是有孫豔的存在。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想之前的一切,對於這一點,她比誰都敏感。夜幕完全的降臨了,封住了整個村子。
“你怎麼了?這麼晚才回家?”妻子的語言裏夾雜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看來她確實累了。在這樣的環境裏頭已經累得不能夠用語言來表述。此刻,她的鼻孔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這味道,是一種莫名的酸,是一個罕見的物----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用餐了呀。這大概不是一個正常人所具有的生活吧。
“你餓了,我知道你餓了。做飯,做……”他暈倒了,在窯的門口他暈倒了,阿潤的眼裏含滿了淚水,對於這一點,她完全的知道丈夫的心裏,這一次的暈倒,完全取決於他體質的好壞,是一種軀體與精神上的再次崩潰!
雨還是沒有停,盡管天是晴朗的,這種晴朗,不是一種完美。而是還完全的存在著夏天的陰影久久不能夠退卻。或許這個秋天裏的雜質會停留到永遠。
秋分前後,張三奇已經找到了創業的門道,他不再像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事幹。整天在外麵瞎轉。而在這個時候,一個他連做夢都沒想到的消息湧進了他正在沉睡的耳蝸----孫豔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離開人世。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這件事情的發生,沒有人可以知道或者說所有的人都不想去知道這件事情。這讓轟轟蒙蒙的萬物立刻變得沉重起來。我曾經的豔兒,你為什麼走了另外一個世界啊?你是否知道,我連見上你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和孫豔徹底的永別讓他好幾天沉睡而不能起來。這是他所犯下的罪,這世間並沒有誰對不起誰,隻有命運的挑釁讓所有人得不到如願以償。這將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啊!
親愛的豔兒,等等我,你讓我好壞也見上一麵。為什麼不給我時間?----萬物肅靜!
三奇痛徹心扉,更讓他痛苦的是眼淚是絕對讓阿潤不能夠看見的,在這個夜晚,他沒有和阿潤蓋一床被子,在無數個夜裏的親密今天卻讓他久久不能平靜。他的心在劇烈的喊痛,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給他安慰,而這個安慰的人,更不能是阿潤。但讓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今晚你怎麼了?哭啥?”妻子從朦朧中睜開眼睛,拖著蓬亂的頭發轉過身去。
他沒有回答妻子的話,長籲了一口氣後蒙上了被子。而在這個夜晚,他再也沒有睡著,因為睡意離他相差甚遠。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與和命運的挑戰。和她訣別了,真的訣別了,再也永遠見不到她了,她不可能再向我跑來借書了,不可能了,永遠不可能了!
孫豔,我很想你,在這個夜裏我真的好想和你拉拉話,你願意嗎?不光是我,我的妻子也很想你,她還不知道你嘢!我知道,你是不會和我聊天的,你不願意打擾我是嗎?那麼,請告訴我你的根據地,至少讓我在想你的時候可以知道對著哪個方向!三奇的心如千刀萬剮,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他永遠不會相信。因為在他心裏孫豔天生就是天使的化身。在這個夜裏,他真的失眠了,徹夜無眠呀!
他聽見外麵瀝瀝的雨聲,貓頭鷹瘮人的鳴笛,村裏哈巴狗的狂吠聲,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在為她送行。唉,她走了,真的走了,沒想到這次的借書換來的卻是訣別。
“吉米,吉米,噢,吉……”他帶著哭腔在喊叫已經酣然入睡的妻子。
“怎麼了?”阿潤眯著眼用鼻腔問道。
“給你講個故事,你想聽嗎?關於我的。”他揉了揉紅紅的眼圈。光著膀子從被窩裏爬出來。
“什麼?關於你的?”她猛地翻起身大聲喊道。
“噓……小點聲!”他突然翻起身對阿潤說道。
“怎麼了?你快說呀親愛的!”她這樣的稱呼讓丈夫驚呆了,因為對於一個從根本封閉的農村出來的人來講還沒有過渡到這種的開放與豁達。
“從前,在一所中學有一對戀人,都來自農村,男子長相抽象,女子美若天仙。女子暗戀他很長時間卻沒有勇氣表達。兩人的戀情隻能用純潔的友誼來代替。兩人都有喜歡一本書,它是外國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畢業以後,男子回家,女子考入了縣重點一中,經過幾年歲月的隔閡,兩人失去了聯係……”
“講的這啥嘛?我要睡覺了!”她將頭塞到被窩裏,故意的扯起呼來。
“你先聽我講完嘛!”他用手輕輕地揭開妻子的被子,笑著對妻子說道。
“啥嘛。那就快點,明天還要幹活呢。”她很不情願的將頭伸出被我,用熱乎的右手把落在臉蛋的頭發往後撩了撩。專心的聽起了丈夫的瞎扯。
“最後怎麼了?快說呀!我都等不及了。”她用雙手緊緊摟住三奇的腰部。
“最後他倆並沒有走到一起。就是那本書的結束。但到後來,女孩僅僅是為了借一本書而又一次的與此相遇……”盡管三奇所講的故事是多麼的滑稽,但妻子眼裏卻噙滿了淚水。她此時的心是非常痛苦的,她沒有哭出聲來,隻有一個人在這條洋溢出臭味的土炕上在心裏抽泣著,因為她萬萬沒有想到丈夫還會留戀她的初戀,對於這一點,阿潤確實無法接受,但事實已經擺在了她麵前。我親愛的三奇呀,咱倆已經結婚這麼長的時間,你為什麼還要用隱藏在側麵的鬧劇要提醒我?你怎麼能這樣呢?我的三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