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民營企業則是一直受到壓製,既然他們不能像大企業那樣為政府提供充足的財政支持,也就得不到同等的優惠待遇。厘金負擔、關稅不能自主、貨幣與金融體製的混亂,一直是妨礙民營企業發展的主要原因。政府的改革廢除了這些障礙,但是馬上又製造了繁多的產品稅:卷煙稅、麵粉稅、棉紗稅、火柴稅、酒稅、礦產品稅,等等。
對私營企業家來說,信貸總是短缺的。銀行用定期存款購買政府債券,用於推銷洋貨,致使銀行貸款的利息必然十分高昂,這使民族工商業常感到難以承受。1932年,中國銀行的放款總額中工業放款隻占11.46%。交通銀行是政府特許的實業銀行,但1932年它對工商業投資的數額僅占其放款總額的9%。
在繁榮的表象下,民族工業由於受國內頻繁戰亂和世界經濟危機的影響,內困於資本和人才的匱乏,外遭外資商品傾銷的打擊和苛捐雜稅的重壓,日趨衰微。資本薄弱的火柴、卷煙等工業部門日趨危殆,卷煙統稅率1928年至1931年間由22.5%增加到50%,江蘇省的卷煙廠由182家減為1932年的60家。規模較大的紡織、繅絲業因世界經濟危機和國內農村經濟崩潰的影響,出口銳減,內銷遲滯,以致虧損倒閉。
有死也有生,中國著名的民族資本家、紗廠和麵粉大王榮宗敬、榮德生兄弟就是大環境中為數不多的民族工業長青樹。榮氏起初於1909年在無錫創立的振新紗廠,是一個資本隻有30萬元的小廠,經營七八年成效不大。1916年榮氏創立了申新紡織公司,額定資本為30萬元,獲得很大利潤,1918年盈利22萬元,盈利率達74.2%。隨後申新發展成九個廠,榮氏也成為中國有名的“棉紗大王”。
榮氏家族多次經曆危機,之所以能夠化險為夷,多半得益於榮家的公關能力。榮氏兄弟長袖善舞,朋友多,每當資金緊缺時,一些銀行老板甚至會主動上門幫忙。孔家、宋家都是當時全國數一數二的金融資本家,銀根緊縮時別人從他們那裏借不到錢,榮家卻可以借到。
在創業者中,民生航運公司的盧作孚一直被稱為中國民族資本家的楷模。1925年,盧作孚集資購買了一艘70噸的小輪船,開始了他的實業救國之路。盧作孚辦實業不是要發財致富,而是要辦“民生”濟蒼生。在民眾的支持下,民生公司一步步發展壯大,外輪及其他輪船公司相繼逐步退出川江。到1937年抗戰爆發時,民生公司已經擁有大小輪船46艘,基本上統一了川江航運,迫使外國航運勢力退出長江上遊。
為了消除地方軍隊對航運企業的訛詐,盧作孚在川江航運管理處處長任上奔走於各軍之間,對他們陳說利害、曉以大義。盧作孚指出,輪船公司處境困難,各地軍事當局不能飲鴆止渴。今後軍事運輸都須照付運費和燃料費,不能白運。官兵坐船必須照章買票,軍事機關應派糾察人員到碼頭維持秩序,製止軍人肇事。
這些要求在當時無異於“與虎謀皮”,但盧作孚在握有槍杆子的軍人們麵前堅持不退讓,各軍在他的耐心說服下最終都同意執行。川江上的中國輪船公司終於得免滋擾之苦,能夠安心做生意了。
1927年至1937年,“黃金十年”的進步、增長隻局限於沿海地區和大中城市,而廣大農村卻由於人口增加、外國商品的湧入、傳統社會經濟結構的解體等原因而更加衰落,官員越來越貪,人性越來越壞。在這樣的地方,社會矛盾日益尖銳,群眾的貧窮、痛苦、怨恨正如一桶火藥一樣,隻要有根導火索馬上就會爆炸。西方人戲稱,“黃金十年”所謂的工業成果,不過是鋪在封建根基土地上一層極薄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