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David16歲,能否參加當年攀岩世界杯比利時Puurs站取決於年齡要求以生日為準或是以自然日曆年為準。直到比賽前不久,才得知獲準參加。攀岩世界杯包括三項比賽,難度賽,抱石賽和速度賽,而在青少年比賽級別裏隻有難度賽一項。難度賽包括預賽,半決賽和決賽三輪,路線通常由曾經參加過世界杯的定線員修建,成績取決於在規定的比賽時間內選手完成路線的長度。預賽要求選手flash路線,選手有機會觀摩定線員演示一次路線攀爬過程,半決賽和決賽則要求on-sight,在比賽前選手在隔離區等待,沒有機會了解任何線路信息,隻在攀爬前有幾分鍾時間在地麵觀察線路。
隔離區裏,David感覺神經係統不由大腦指揮地向全身發出戰備命令,這是夢想成真前的激動。同一時刻,意大利的Flavio Crespi,捷克的Thomas Mrazek,瑞士的Cedric Lachat,西班牙的Julian Piugblanque和Patxi Usobiaga,還有法國的Sylvain Millet,無一不在覬覦冠軍寶座。輪到David出場,這是他在世界杯征程上的第一條線,努力排除外界幹擾,心裏隻管思考每一個移動。手摸到第一個岩點,這和訓練沒什麼不同,隻要像平日那樣發揮出自己水平即可。半決賽,David是惟一一個完攀路線的選手。決賽的表現同樣很好,但卻不是無懈可擊,意大利的Flavio Crespi以微弱優勢獲得了冠軍,David獲得了該站賽的亞軍。賽後一如既往是歡慶party,這是David參加過的最爽的一次party。
下一站的世界杯在David家鄉,蒂羅爾的Hall舉行,這次參加的是抱石賽。抱石比賽是在一麵四米半的抱石牆上,沒有繩索確保,底下是海綿墊子。每完成一條抱石線稱為解決一個抱石難題(Boulder problem),每個選手需要完成4~5條線,完成線路越多,試攀次數越少則成績越好。比賽是在一個曾經用於存放鹽的倉庫裏舉行,這是這個小鎮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次體育比賽,熱愛攀岩的,看熱鬧的,紛至遝來。預賽需要完成五條線,第一條線,試了幾次後完成,第二條沒能完攀,但也沒幾個人完成,第三條完攀了,第四條沒能完攀。第五條,不成功則成仁,否則將被淘汰在半決賽外。這條線的第一個移動是dymo,David胸有成竹,但幾次都沒能抓到手點跌落在墊子上,當計時器提示還剩最後一分鍾的時候,David已經嚐試了15次。第18次,終於抓住了這個手點。當完成這條線時,離比賽還剩最後三秒。攀登要的就是這樣的死磕,小臂酸脹,使不上勁,但又必須死擰著,腎上腺素水平暴漲,伴隨著怒吼,咆哮。場上觀眾對每個選手都報以熱烈的歡呼,對於新人,一個17次跌落在同一塊墊子上的David尤甚。決賽中,David獲得了Hall站抱石賽冠軍。熱身中良好的競技狀態,路線攀登中難點的化解,壓過對手的成就感,賽場上一浪高過一浪的“加油”聲,這種感覺或許可以稱得上快樂,同時也是純競技體育的勝利的快樂。競技攀岩的成功並未改變David對攀岩的理解。攀岩的本質不僅是一種運動,更是一種哲學和生活方式。它包含的是種自由精神。選擇了攀岩,同時也要學會自己承擔一切責任,最終留在記憶裏的是攀登的每個瞬間。與之對比,競技攀岩對David而言,追求的隻有結果。
自由攀登
競技攀岩逐年發展,歐洲的傳統強項受到美國和亞洲的挑戰,天資卓絕的新人輩出。David的第一個世界杯賽季,每周七天,每天四個小時都在訓練。盡管對他本人及讚助商而言,比賽的重要性雖不能忽視,但更流於工作負擔。隻有野攀,才能盡情享受自然的恩賜,才可以真正感受內心的自由,正如其後David在勃朗山域著名的Petit Dru西壁和吉爾吉斯斯坦的大岩壁攀登。這是一種不羈的自由。
2009年,David受邀慶祝梅斯納爾的65歲生日。Party上兩人討論了對自由攀登(free climbing)的看法。自由攀登是最接近攀登本質的方式,能依靠的隻有自身力量。當然並非此般理解,隻有自由式攀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攀登,因為同樣存在諸如El Capitan上大量無法自由攀登,必須借助器械攀登才能完成的路線,David對此也絲毫沒有任何排斥心理。但是隻要存在自由攀登的可能,放棄使用器械就應該是攀登者竭盡全力所追求的。David和梅斯納爾還聊起了巴塔哥尼亞的Cerro Torre的壓縮機路線。“至今沒有人能完全以自由式攀登這條路線。”梅斯納爾接著說,“甚至沒有人可以確信,這條路線可以以自由式完成。極高的技術難度,惡劣的天氣狀況,甚至會把你困在山下一無所獲。總之這將是一次突破極限的攀登。”這一突破極限的攀登,便是David又一個目標。
Cerro Torre是巴塔哥尼亞最著名的一座花崗岩塔峰,一座充滿故事的山峰。1959年意大利的馬斯瑞宣稱首攀了這座山峰,招致眾多質疑,並在2005年後被證實這次登頂實屬詐登。1970年,依舊處於Cerro Torre首登疑慮漩渦中的馬斯瑞重返巴塔哥尼亞,這次馬斯瑞攜帶了一台數十公斤重的由空氣壓縮機驅動的手鑽,沿東南山脊開辟了一條新路線,在這條路線上段打了多達450枚的鉚釘掛片,最終依舊止步於岩石部分頂端的冰蘑菇下,而這台空氣壓縮機則像是留念一樣被懸掛在了Cerre Torre頂部。這條路線被稱為壓縮機路線。這種近乎野蠻的粗暴風格對恪守清教徒式攀登理念的攀登者來說無法容忍。不能否認馬斯瑞是那個年代最優秀的攀登者,但兩次Cerro Torre的攀登留在登山史上的卻是最著名的醜聞。
1979年壓縮機路線首次被完攀,之後幾十年,壓縮機路線中部分路段必須依靠器械攀登。2002年德國的頂尖高手Alex Huber曾試圖全程采用自由式攀登,之後他評論:“想全程free,不僅需要好天氣,同時岩石必須足夠幹燥。但事實上,頂部head wall的岩石質量比期待的糟得多,風化嚴重,十分破碎。離開壓縮機路線幾十米大概有條可以自由攀登的路線,但有十多米的輕微仰角和十分窄的裂縫。”